第八十八章 那日雪夜紅衣故人
鳳子鴻被陸清歌一句話拒絕了個徹底，就像皇上被陸相拒絕那般。
他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那輛馬車在夜色籠罩中漸行漸遠。
緊隨其後的風雪很快便將馬車壓出來的印記覆蓋，就好像從來沒有人先離開一樣。
雪很大，馬車走的很慢。
陸清歌同父親坐在馬車裏，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雪花飄落在馬車的紅頂上，很快就將紅頂染成了白色。
車輪壓在積雪和樹枝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馬兒偶爾打一個響鼻，發出一聲嘶鳴，空中便有幾道白色霧氣氤氳。
陸隋像是真的喝多了一些酒，半靠在馬車裏眯起了眼睛，馬車上的簾子厚厚的，但還是會偶爾飄進來幾朵雪花。
陸清歌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又將旁邊的毯子蓋在了陸隋身上，然後她才去捂那不太老實的簾子。
布簾隨著風緩緩飄起又墜下，恍惚中，陸清歌借著月色和雪折射出的光，好像看到了自遠處緩緩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一身紅衣，雖在漫天風雪之中，卻穿著單薄，腰間還隨意塞著一把折扇。
雪花飄落，沒有在那人身上留下一點痕跡。
陸清歌透過布簾的那點縫隙，看了個大概，半晌又覺得肯定是她瞧錯了。
這麽大的雪，怎麽會有人穿的那麽少，卻神色如常呢。
她伸手將布簾掀開，一道風夾雜著雪瞬間席卷而來，連靠在一旁的陸隋都在意識模糊中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陸清歌好奇心正旺盛著，哪兒還管冷不冷，隻見她從馬車上的小窗子裏探出個腦袋，左看右看，將周圍看了個仔細。
大概真的是我眼花了……
都怪鳳子鴻那個臭小子，整日將他師父掛在嘴邊，才叫我看走了神！
定是我把別的看成了他師父的樣子！
陸清歌哼了一聲，一道白色霧氣瞬間升騰而起，緊接著便聽“啪”的一聲，她狠狠地將布簾甩下了。
半晌，風雪又透過布簾吹進來，吹地陸隋直哼哼，陸清歌沒有辦法，隻能又伸手將布簾拽過，牢牢按在小窗口的兩個角上。
馬車搖晃了幾下，落在頂上的雪撲簌簌地落個不停。
陸清歌坐在馬車裏又隻能聽得見馬車行在路上發出的“咯吱”聲。
她沒有看見被馬車頂擋住的那抹紅色，在高高的房頂上隨著風雪一閃而過。
夜更深了，雪也更大了。
鳳子鴻就站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看著他的師父一步一步從宮門口走過來。
紅衣招搖，金色麵具下還有些若有若無的魔紋蔓延。
來人正是魔界青墨之子，九城。
“師父，你來啦！”
鳳子鴻披著件紅色的鬥篷，見他師父來了，趕緊狗腿地迎了上去。
站在大雪裏，他身上的鬥篷和九城身上的衣服交相輝映。
“嗯。”
九城本不喜與人這樣近距離接觸，但鳳子鴻倒是個例外，他將九城的大腿抱的很緊，都沒見九城皺一下眉。
相反，九城在一邊用手摸了摸鳳子鴻的頭頂，一邊笑意漸濃。
“這是為師給你帶的禮物，喜歡嗎？”
九城從懷裏摸出一個盒子來，盒子裏放著一顆大大的桃子。
雖說在這個季節，桃子尤為難得，但對於鳳子鴻來說，他更希望師父送他一件武器或者一本功法。
隻可惜，鳳子鴻長這麽大以來，師父送他的東西清一色的全是吃食。
他明明是一個男孩子，師父送的偏偏全是女孩子愛吃的東西。
唉，明日拿給清歌好了……
鳳子鴻在心裏歎了一聲，盡管對禮物不太滿意，但他還是揚起一張笑臉來，對師父滿意的點了點頭。
“喜歡，隻要是師父送的我都喜歡！”
看著一臉傻笑的鳳子鴻，九城卻突然想起，來時見到的那輛馬車。
有一瞬間，他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但等他回頭去看的時候，卻隻看到了馬車被雪覆蓋的頂子和剛剛落下的布簾。
布簾隨著風一起一伏，雪花趁機溜進馬車裏，九城站在旁邊的房頂上眯著眼睛看過去，透過縫隙隻看到了白色的鬥篷和粉色的衣裙。
看款式，倒像是十來歲的小孩子穿的。
他又偏了偏頭，正要看個清楚，布簾便被裏麵的人抽了進去，再也沒有飄蕩起來了。
不知怎的，九城有些遺憾，好像錯過了很重要的東西一般。
可他已經將凡界的小仙娥找到了，在凡界，再也沒有其它東西對他很重要了。
九城站在屋頂上，愣了一瞬，隨後便又和漫天大雪融合在了一起。
今日是小仙娥十歲生辰，她肯定早早地便在門口等他，所以九城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就去了皇宮。
他不知道，在皇宮等他的並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小仙娥，而他錯過的正是真正的小仙娥。
“師父，今日宮裏做了好多好吃的，還有好多美酒，你多留些時候嚐嚐吧……”
鳳子鴻在雪中揚著一張小臉對九城說道。
隔著雪花，九城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小孩子離他好遠，而小仙娥離他更遠。
九城皺了皺眉頭，正要如鳳子鴻想的那般利落的拒絕，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麽，臨時改了口。
“好，我今日留在宮中。”
“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父皇！”
聽到這句話，鳳子鴻算是真正的高興起來了，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大雪紛飛裏，紅色的鬥篷在雪中飛舞，九城倏地覺得他今日看到的那件白色鬥篷和這件紅色鬥篷像極了。
簡直如出一轍。
……
這位小壽星高興地不得了，另一位卻在馬車搖晃中沉沉睡著了。
馬車發出重重的一聲“咯吱”，穩穩停在丞相府前。
馬車中，醉酒的陸相不知何時醒來了，他懷裏正抱著剛才為他掩住布簾的小丫頭。
“老爺……”
一個小廝輕輕掀起了門簾，剛說了一句，就被陸相皺著眉頭製止了。
“小聲些，我閨女睡了。”
說罷，陸相起身親自將小丫頭抱了下去。
小小的一個人，裹在大大的鬥篷裏，隻露出她紅撲撲的臉蛋和濃密的睫毛。
任誰看了都要生出一絲憐愛來。
站在丞相府院子裏的陸華，聽到動靜，剛一抬頭，這一幕便撞進了他的眼睛裏。
不愧是他殿中的小仙娥啊，連睡覺都這麽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