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可憐的桌子

  放學後，陳路路不明就理地撲進來，挽住克洛的手臂，捏著嗓子說：“克洛，我有兩張奶茶券，我們喝奶茶去啊。”


  克洛把手臂從陳路路手裏抽出來，鄭重其事地說：“路路，奶茶我今天就沒時間喝了，還有以後別隨便這樣拉著，我戀愛了。”


  陳路路玩世不恭地笑著說：“你好逗！”說著又用頭蹭了蹭克洛的手臂。


  克洛再次推開陳路路，一本正經地說：“對不起！這次我是認真的。”


  陳路路一陣啞然，張著嘴巴傻愣愣的，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哇！”一聲哭了。


  “克洛，你不是人！”陳路路一邊罵一邊哭。


  陳強迅速擠到前麵去為克洛解圍，吼著對陳路路說：“你哭什麽？你長得既不是母夜叉也不是河東獅母。就算克洛不要你，也不會沒男人要你。哭得塌鼻子塌臉的就真沒有人要你了。”


  陳路路哭得更大聲，一邊哭還一邊拍著克洛的桌子表示傷心控訴著。


  克洛抹汗，很想問陳強你這倒底是想幫忙，還是想攪混？


  陳強看到克洛在看自己，以為自己說得好，大受鼓舞的，拉著宏亮的嗓子說：“可憐的桌子，是造的什麽虐要被這麽蹂躪。”


  “陳強，你有點良心好不好？”陳路路大聲吼，並手腳並用地踢打著陳強。


  沈小曦遠遠地看著陳路路，臉上一陣尷尬。


  肖凡琪敏感地問：“怎麽啦？”


  沈小曦低頭不語。


  肖凡琪試探著問：“克洛說的不會是你吧？”


  沈小曦點了點頭說：“我想試試。”雖然是心虛和謙意的口吻，卻帶著一種執著沒得商量的的味道，就像在說別勸我。我已經決定了，我隻是通知你而以。


  肖凡琪側臉看窗外，已經是十月份的天氣，枝頭似乎都一夜之間穿上點點的黃意。越來越濃的秋意就像喉嚨裏說不出的味道。小曦，我也是那麽的喜歡你，你為什麽就看不到。


  沈小曦說：“凡琪，對不起！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你母親說得對，我們都是山溝裏的娃，誰不希望往外飛，又有誰願意再繼續守著大山。你帶著我飛不動，我自己也飛不出去。”


  肖凡琪苦逼地看著沈小曦，心裏頭淡淡地痛著，還是發花般清純的學生時代，他們為什麽要被逼著去思考關於以後呢？


  小曦又說：“你不用自責，也不要怪你母親現實。其實不隻是你母親，我也一樣，如果你考不上大學，接過父輩們的鋤頭，每天頂光著膀子在地裏曬得油光發亮，我是不會跟你的。”


  肖凡琪按著沈小曦的描述腦補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光著臂膀在地裏鋤地，汗水從褲卷裏滴下來，滿臉是灰。身邊有一個一樣滿臉是灰的女人，長得不算恐龍國寶，但是身材也算偉岸，嗓門粗大，皮膚跟小夥子一樣的黑油油的，那是他的妻子……他們會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生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孩子們光著腳丫滿地撒野。天黑了，黑著腳丫就溜被子裏去……


  肖凡琪打了一個冷顫，他從沒想過要過這樣的生活。他要的是名牌大學的狀元，在城裏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不用很豪華，但是一定要有溫馨的家，妻子不用很漂亮，但是一定要是纖纖淑女，絕不能是孫二娘母夜叉型的。


  如果……沈小曦去不了城裏，幾年後她會怎麽樣？大概嫁一個村裏的生意人吧，像村裏豬販子李五一樣，每天挺著肥膘的肚皮，肩上搭著一件舊粗布T恤穿街過巷，講話像吵架一樣大聲，口水像炸彈一樣橫飛。有了孩子之後，沈小曦是不是也會像李五的老婆一樣，敞開半邊胸脯一邊奶孩子，一邊喂豬，終日頭發蓬亂？


  肖凡琪打一個冷顫，定定地看著沈小曦。這一刻，他認可了沈小曦的選擇性，甚至覺得沈小曦是那麽的明智。他們都是時代的弄潮兒，但卻不是命運的寵兒。他們不像城裏的孩子，生出來就是少爺和小姐的命，也不像藍旭和克洛，含著金湯匙來到世界。他們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有一刻，肖凡琪認為像他們這樣的人，就該像陳強這樣的二百五，有一個黑膜膜就覺得很幸福，這樣不要求太多，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隻是他想不到的是日後，陳強的成就卻遠遠在他之上。當陳強跺一跺腳，鳳城（即N省省城）的地板就晃兩晃的時候，肖凡琪還隻是個小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