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難以言喻的愧疚與自責
沈言低頭,瞥見鳳雅柔唇瓣上的鮮紅,襯著那張虛白的小臉,分明痛極卻愣是不開口說一句疼的倔強模樣,眸光落下一抹深沉。
“這幾日,委屈你了。”他的聲音很是不穩,透著難以言喻的愧疚與自責。
“能得沈大將軍親自上藥,這一頓板子,也挨得值。”
不習慣這般怪異的氣氛,鳳雅柔努力牽強笑著打趣,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一張笑臉瞬間變得十分僵硬,生出幾分喜感。
“將軍,藥已上好,接下來便開始執行下一項刑罰吧。”
一旁的公公深知沈言不可得罪太深,對於上藥的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這該受的刑罰,卻是半分不能少。
一道冰冷的眸光如利箭般狠狠刺向公公,他身子一僵,硬著頭皮再次開口,“將軍,皇命難為,還請將軍莫讓小的為難。”
“這是我該給天下百姓作出的交代。”鳳雅柔艱難抬頭看向沈言,如今事態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然不可挽回,之前受的苦,可不能白受。
仔細地幫鳳雅柔係好最後一根絲帶,沈言親自將她扶了起來,冷眸掃過身旁的公公,沉聲道,“帶路!”
她的手握在掌中,那人的溫度透過肌膚相觸的位置一點點傳入她的身體,側身抬頭看見那雙燁燁生輝的墨眸,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身後的傷,真的就不那麽疼了。
她知道,他會來,所以她不怕。這種莫名來的信任與堅定,連她自己都有些摸不清頭緒,卻讓人無比的安心。
曾經征戰沙場的時候,多少次九死一生地從鬼門關裏爬出來,心中隻為了一個信念,回去見他們!
想起那兩人,風雅柔的心口難以抑製地傳來陣陣抽疼,一個是曾經用生命相護的皇弟,一個是曾經用生命去愛的男人,她出生入死,不惜以命相搏,換他們一個太平安穩,可最後,卻是他們,親手將自己推下深淵。
腳上的鐵鏈拖在地上發出“錚錚……”響聲,森冷的冰涼讓她想起了那些孤身浴血奮戰的夜,那一個個涼心入骨的夜……
手中突然一緊,鳳雅柔一抬頭,正好望進沈言那雙深邃如夜的眸子,像是沙漠裏夜晚的星星,璀璨美麗,卻不似那般冰涼,那裏麵,是真實可觸的溫暖。
展顏一笑,鳳雅柔回手相握,福禍相依,來這天聖王朝,未免不是一件幸事。
從地牢裏出來,囚車早已在門外準備好,城門口也早已堆好了台麵,一切安排妥當,隻等鳳雅柔一人。
此事在城中早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如今正值巳時,湊熱鬧的百姓將看台圍了個水泄不通。
鳳雅柔進入到人們的視線,議論聲瞬間便炸開了。
“她就是吳國的公主?別說,那一張臉,絲毫不輸丞相府小姐。”
“不過是個和親公主罷了,心腸生得這般歹毒,平白浪費這一副好麵貌。”
“聽說她以前也是個將軍,還跟我們將軍打過仗呢,可了不得。”不知何人說起鳳雅柔的過去,聲音中透露崇拜之情。
“女子就該在家裏相夫教子,打什麽仗?她再能耐不也是個女人?吳國皇帝將她送來和親她還是得來,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照我說,就該亂棍打死!”
……
多年行軍打仗的累積與武功,令鳳雅柔的聽力比尋常人強上不少,看著底下如同炸開鍋的百姓,議論聲也盡數傳入她的耳中。
一直陪在她身旁的沈言自然是也聽到了這番言論,冷眸一掃,狠狠地盯在了那些議論最為難聽的幾個人身上,冷聲吩咐道,“下去看看,有故意作亂者,你知道該怎麽做。”
“是!”身後的青玄躬身領命,快速淹沒在人海中。
鳳雅柔抬頭看向天空,午時將近,正是一日陽光最為炎熱的時候,從地牢裏出來,有這陽光曬著,原本冰涼的身子倒是暖和了不少,可不多久,額頭便漸漸冒出細汗。
身上的衣衫一點點被汗水濕透,上了藥的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見沈言一直站在她的身旁,額間也沁出細汗,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鳳雅柔疑惑開口。
“將軍怎的還不走?”
他沒有抬頭,目光直直看向前方,幽幽回了一句,“我陪你。”
鳳雅柔抬眸看向台下的百姓,那些人,縱使對自己再如何不滿,也隻敢口上說道罷了,畢竟她還掛著和親公主的名頭,而沈言的威嚴,也是不容輕易侵犯的。
“將軍的心意我心領了,可此處人目眾多,若是傳到皇上耳中,我怕是又少不了一番責罰了。”
沈言的眉頭皺起,神情出現一絲動容,想起今日在大殿上帝焰的怒火,若不是這吳國的一封休書,這件事情想要就此了結,確實不易,自己若是在這個時候留下來陪她一同受罰,無疑是公然同皇帝作對,實屬不智。
“你放心,她們雖然是皇上的人,卻也不敢將我如何,如今當務之急是先查出這件事情的真相。紅箋那裏,怕是還要你幫我攔著,免得那丫頭一個衝動做出傻事,讓她明日再來接我。”
這一番話,鳳雅柔說得很是雲淡風輕,似乎要在這高台上暴曬一天一夜的人非她似的,很是輕巧。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言也不是不明大理之人,深深地看了鳳雅柔一眼,留下兩人在暗處保護她,以免發生什麽意外。
“還請公公好好執行皇令,切勿有任何疏漏!”
走過公公身旁時,未免他再對鳳雅柔做什麽,涼涼的聲音的滿是警告之意。
公公彎下身子,躬身應道,“奴才謹遵將軍提醒,將軍慢走。”
毒辣的陽光不留一絲餘地地灑在鳳雅柔身上,令她整個人如同在烈火下燃燒般痛苦不堪,淩亂的發絲被汗水潤透,緊緊地貼在臉上,她整個人如同像是從水裏撈出來般。
早些時辰換下的淡色衣衫已被汗水染成深色,包紮好的傷口似乎又開始漸漸沁出血珠,透過薄薄的布料,暈開了一片鮮紅。
半日過去,早先看熱鬧的百姓,如今都散了個幹淨。
天色愈漸愈沉,路上行走的人也越來越少。
鳳雅柔的唇瓣因為過度缺水而裂出一條條深深的褶皺,眼神也漸漸失去聚焦,她無力地撐著眼瞼,想要看清眼前的事物,卻怎麽也抵不過身體裏襲來的沉重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