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20）
“什麽？”金媛沒聽清陸長彌說的話。
但是林哲聽得一清二楚：“他說，他叫陸昶覓。”
“……陸地的陸，永日昶，尋覓的覓。”
林哲的拳頭漸漸握起，似乎是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如今真的明明白白地擺在了麵前，不得不去承認。他的小彌，被一個陌生人取代了。
“你今年多大了？是哪裏人？”雖然譚情心理已經揚起了了勝利的微笑，但表麵上紋絲不動，繼續問道。
陸昶覓繼續回答著，與陸長彌完全不同的年齡與籍貫。
“你的職業是？”
“……秘書。”陸昶覓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含糊道：“別問了！好煩……唔，好難受。”
“好。”譚情笑了笑，“最後一個問題。”
“你認識陸長彌嗎？”
“認識啊。”
“誰？”
“呃……這個身體的主人。”陸昶覓愣了一下，又道：“我就是陸長彌啊。我現在是。”
“嘿嘿，原主太傻了……”陸昶覓撓了撓臉，“我要帶著他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藥力太強了，陸昶覓的體溫慢慢上升，暫時沒有下降的趨勢。嘴裏一股腦的真話都不經意地吐了出來。
問答不過寥寥數語，卻在在場的所有人都聽清楚了：陸長彌被一個叫陸昶覓的人代替了。
雖然很難解釋譚情心理醫生的身份會知道這麽多，但是如今最完美的證據隻能由譚情提供。即使那些新聞視頻圖片材料沒有整理好，也仍然足夠將證明陸昶覓是冒牌貨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譚情將手裏的證據全部都拿了出來，當著陸昶覓的麵放給所有人看。簡稱公開處刑，雖然現在的陸昶覓腦子還迷糊得很。
所有的證據都共享完畢後，病房內陷入了沉默。
“小彌他……”許久，陸向榮才開口，語氣裏有些苦澀，“我們是不是，發現得太遲了？”
“我早該發現的！”金媛同樣也是濕潤了雙眼，“當時我還覺得小彌是終於開竅了，學會了撒嬌……那麽活潑、那麽活潑！……我作為母親，竟然認錯了孩子！”
“我哥竟然被個冒牌貨頂替了！我也什麽都沒發現……”陸長勝大多數時間都在學校，一開始他也是跟金媛一樣，以為他家“不食人間煙火”的哥哥隻是突然外向了不少而已，也不太清楚陸昶覓在學校裏都做了些什麽，對於哥哥的改變還樂見其成。
林哲卻是沉默的。他心情有些複雜，他明明這麽喜歡小彌，到頭來還是沒能及時發現小彌是被人頂替了。他真的是喜歡陸長彌嗎？他一直認為的喜歡是真的喜歡嗎？喜歡的人的靈魂換掉了，他卻對那個軀殼保持著同樣的迷戀……即使潛意識裏提醒自己，這個人可能不是小彌，但是他依舊……
譚情也不願看到他們自責的樣子。他有些難受。明明自己隻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他們卻如此對待自己，值得嗎？即使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心愛的孩子、兄弟、朋友，不過是來自其他世界的旅者罷了。
沉默、沉默，沉默著。
一番自責之後，陸向榮去核實了證據裏提供的的信息，並聯係了陸昶覓身體所在的醫院。
陸昶覓漸漸睡去，等他再次醒來之時，就是麵對狂風暴雨的時候。
第二日。
陸昶覓醒了，渾然不知昨晚的自己說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話語。他模糊地想起梁俊對他做了些什麽，心裏一陣後怕。他的第一次——不，是作為陸長彌的第一次，竟然就這麽失去了嗎？他心裏莫名有些委屈。
警察同誌得到通知陸昶覓醒了，於是前來胖了陸昶覓做個筆錄，並安慰了幾句，表示犯人終究會被繩之以法的。
等警察同誌離開後，陸昶覓等來了金媛。
金媛默不作聲，但從保溫飯盒裏倒出來熬好的雞湯，讓陸昶覓喝。
“謝謝媽媽。”陸昶覓甜甜地說道。
不同於以前聽到時心裏泛起的開心，現在的金媛隻覺得惡心。
不久之後，知道這件事的剩下幾個人，也都到了場。
病房的門被合上，病床前的投屏被放下，幾人將陸昶覓圍在中間，卻沒擋住前麵投影的部分。
“小……”陸向榮脫口而出想喊小彌，不過咽下去了，正色道：“陸昶覓先生，我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說罷，按下了開關的按鈕。
投影開始播放那天陸向榮加急完成的證據整合，包括陸昶覓本人的檔案（類似查戶口一樣的）、出事時間等，還有譚情提供的視頻和圖片。
播放的內容不多不少，但很快就播完了，並且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陸昶覓看完，臉色慘白。
“爸、爸爸……你們說什麽呢……我根本不知道這個是誰啊！”陸昶覓垂死掙紮著，“我是陸長彌啊……我不認識陸昶覓！別開玩笑了，好不好……我想回家！爸爸媽媽，我想回家！小哲、小勝，你們幫幫我……”
“這就是事實。”譚情忍不住插了一嘴。
陸長勝也接上話，道：“別狡辯了！難道還要讓我爸把你的身體搬過來，你才敢承認嗎！”
陸昶覓的大腦在快速運轉，可是他再也憋不出一句解釋的話。怎麽會被發現呢！怎麽會！這麽詭異的事情，他們怎麽還能找出證據來！他的身體竟然還沒有死麽……
陸昶覓腦子裏有好幾個疑惑交織在一起，像是在打架。
隨著時間慢慢推移，陸昶覓喉中一哽，深知這次再也不能蒙混過關了。
像是要放棄了一般。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活著啊！”反應過來時陸昶覓已經淚流滿麵，“我不想死，我不想為他替罪，我不想在監獄裏度過下半生！”
“我知道我做錯了……”陸昶覓雙手捂住臉，用袖子擦了擦噴湧而出的眼淚。
“可是我剛醒來的時候，我也很害怕啊……”陸昶覓醒來時也彷徨過，隻是強行冷靜下來讓自己接受了，並以原主已經死了來麻痹自己，麻痹著麻痹著自己就深信不疑了，變成了理所當然。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淚水像串珠斷了鏈子一樣滾落下來，微鹹、發燙。他深知他的重生之旅可能就到此為止了，他真的要死了。
對未知的恐懼，彌漫了整個心髒。這個身份所擁有的東西，全都不屬於他。他依舊還是那個死在去法庭路上的替罪羊，卑微地、一廂情願地被曾經深愛著的男人欺騙了。如果有來世，他希望再也不要遇見那個男人了。造成這一切的，除了自己，還有張老板的那一份。如果他沒有死……就不會讓陸長彌受到傷害了……
“陸長彌，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陸昶覓突然沒了聲息，從床上倒了下來。
病房內一陣慌亂，趕緊把醫生喊了過來。
陸長彌的生命體征正在逐漸消失。譚情知道，陸昶覓的靈魂已經不在裏麵了。
譚情趁亂，趕緊離開了病房，脫離了現在用著的身體，先塞進了藍黑色霧裏。再次回到病房時，譚情感到一陣眩暈，兩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經過一輪搶救，醫生講家屬叫進來到病房裏，道：“暫時平穩下來沒有危險了。不過還是要多注意。”這病人剛剛還好好的，也不是什麽大病，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呢？醫生也百思不得其解。
“謝謝醫生！”金媛道謝道，擦了擦手心的汗雙手握住了醫生的手。
“不用謝，應該的。你們注意一下病人什麽時候醒，醒來之後按鈴叫我，我再過來。”
同時，這邊陸長彌也就是回歸了身體的譚情陷入了昏迷，而另外一個醫院裏，昏迷了一年的植物人，也蘇醒了過來。
陸長彌入院的第三日，醒了。
譚情醒來時，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又澀又疼，估計是昨晚陸昶覓哭得太猛了。
譚情揉了揉眼睛，感覺還是不太舒服。
“……你醒了？”昨晚守夜的是陸向榮，現在已經回去睡了。林哲和陸長勝因為要上課，昨天也被趕了回去。所以現在在病床前的是金媛。
“有哪裏不舒服？”金媛問道。她不清楚陸昶覓是怎麽回事，昨天經曆搶救那一出，她越來越害怕失去小彌。她現在依舊以為麵前的這個人還是陸昶覓。
“……我沒事。”譚情坐了起來，看著金媛，“陸昶覓走了，我回來了，我都知道。”
譚情解釋自己一直都能看到陸昶覓的所作所為，但是一直回不去身體裏。他撒謊了，但是他認為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如果陸家人知道自己的孩子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一定是好事。
雖然不能知曉自己的親人被占據代替和自己所認為的親人其實也是來自陌生的世界，哪個更令人崩潰。但是隻要譚情能作為陸長彌陪伴他們度過一生，不必知曉真相，那便是最好的結局。
“小彌！”金媛瞪大雙眼：他的孩子，回來了！
金媛趕忙抱住了譚情，也止不住有些哽咽。失而複得的心情，大概如此。
譚情溫柔地拍了拍金媛的背。他知道金媛會自責自己沒能早早的發現，可是她也沒有做錯任何事，遇上這麽離譜的事情，誰又能及時反應過來呢？至少，這件事對金媛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那就夠了。
金媛這般散發著母性光輝的反應，讓譚情想起了自己的親媽向婷。他不得不去設想，如果哪天自己被冒牌貨代替了，向婷會有什麽反應？
向婷：哪裏來的□□崽子，敢冒充老娘的兒子，看老娘怎麽揍死你！——大概就是連帶著冒牌貨的靈魂和譚情身體一起被毀滅的程度吧。
哦，他親媽是女戰士來著，那沒事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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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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