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5）
是夜。深宮之中來了一位黑衣人，輕功飛躍至藍妃的殿中，沒有驚動任何一位夜巡的侍衛。
“皇子殿下。”來人跪在蒲子明床前，唯有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蒲子明柔軟的黑發上。
蒲子明在黑暗中微微睜開靈動的雙眸，看著來人，輕聲問道：“你怎麽來了。”他起身，墨發如瀑布般傾瀉至胸前。
黑衣人見狀，垂下頭，按下心中的悸動，道：“屬下來保護您。”並將普國目前的狀況告知蒲子明。
“保護我？”蒲子明輕笑一聲，“若是父皇在意我的安危，又怎會將我送來瑞國。”
黑衣人將頭埋得更深了，道：“……不是陛下的安排。”
“那還能是誰？”蒲子明隨口道出了普國幾位大臣的姓名，這些都是當時所謂的“忠臣”們，害怕普國會毀在他的父皇手上，自己便不能謀利、流芳百世了，於是便拉攏他這個沒什麽勢力的皇子，請求蒲子明在瑞國找到一個能讓普國再度輝煌的寶物。
蒲子明可不知道世間有哪些寶物是能讓一個國家再度輝煌的。他表情有些嘲諷，不知這國君是不行了，連朝中的忠臣們都開始迷信了。
然而更加嘲諷的是，他們尋上蒲子明也不是為了扶持日後蒲子明上位，而是許下諾言若是蒲子明取得了寶物回國，便會讓他們所支持的皇子登基之後，給他一個瀟灑王爺的身份，平安享樂一世。這些找上蒲子明的好幾波忠臣們扶持的都是不同的勢力，可惜的是口說無憑的諾言對於蒲子明來說沒有絲毫吸引力。也不知道這是否是他的哪位皇兄弟授意的。
其實蒲子明接不接受，他都能預料到自己的結局。無非就是死在幾位忌憚於那個座位的皇兄弟們的劍下，或是再此之前，被父皇排擠在外，送到某個小地方自生自滅罷了。
蒲子明一直都知道，普國內部的皇權鬥爭十分激烈，隻可惜他的父皇無心朝政，而其下的皇子們又勢均力敵，暫時無法撼動皇位的擁有者而已。對於他的父皇，蒲子明雖然渴望著根本不可能的父愛，這番情緒積累下來，再加上偶爾的皇權鬥爭波及，倒是有些複雜了。是敬，也有時候詭異地覺得父皇可憐了。
當時蒲子明回絕了臣子們的請求，直到他們拋出另外一個讓蒲子明根本無法拒絕的引誘。
“臣等知曉您母妃的屍骨在何處。”
蒲子明母妃的離奇去世一直是他心中難以解開的心結。母妃當年死去，蒲子明連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不知道溫柔樂觀的母妃為何尋死，是他殺還是何種原因。蒲子明在母妃下葬之後，還悄悄地潛進母妃的陵寢，卻得來空棺一座，母妃的遺體不見蹤影。
老臣們表示隻要蒲子明去了瑞國，並幫助他們取得寶物，一定將存放蒲子明母妃屍骨的地址雙手奉上，為了表達誠意還拿出了蒲子明母妃特有的繡花香囊，普國上下僅此一隻。
“您母妃的母族似乎就在瑞國，您若是去了，或許還能發現什麽。”
老臣們一步步拋出讓蒲子明接受的條件，單是存放母妃屍骨地址這一項，就足以讓蒲子明接受他們的要求。
“寶物不出意外的話是在這些地方……”老臣們如此說道。
回憶結束。
“屬下前來的確是受到了幫助。”黑衣人解釋道，他來之前的確與那些大臣們交談過，並接受了“監視”蒲子明取得寶物的進度。雖然黑衣人來到這裏並不是誰的安排，倒像是一廂情願。
蒲子明笑著搖搖頭，道：“應漣，對於我你也要撒謊了嗎？”
應漣是黑衣人的名字，也是從小護著蒲子明長大的人。蒲子明的母妃並不受寵，經常受到其他宮的欺壓，連帶著蒲子明則是能被隨隨便便哪幾個奴才暗地裏悄悄欺負的程度。
比起同齡人，那時候的蒲子明更加瘦弱，也比他們矮上半個腦袋。
應漣第一次見到蒲子明的時候，還以為是哪個宮裏的小奴才，在皇子們的學堂竹林外吃著剩飯，衣服和臉都是灰撲撲的，露出的腳踝和手腕都是青紫色的傷。應漣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接近了這個孩子，給他上藥，時不時帶著吃食給他。
然而後麵應漣才發現，這孩子竟然是一名皇子！可是又有哪位皇子會像蒲子明這樣呢？吃不飽穿不暖，還會被下人欺負。
應漣假裝不知，將蒲子明像弟弟一樣對待。隻是慢慢的相處過後，應漣被蒲子明身上的堅韌所吸引，生了些不該生的情愫。
蒲子明也很感謝應漣這個大哥，他是除了母妃之後唯一對自己好的人。應漣一直讓蒲子明誤認自己為宮中的小侍衛，應漣不敢表明身份也是因為他的家族同樣是朝中大臣，並且曾經與蒲子明的母妃有過過節。
在蒲子明母妃去世之後，鬱鬱寡歡的蒲子明找上了應漣，可是他竟然看到應漣在與普帝等人在把酒言歡。——應漣也想解釋過，他承認自己隱瞞了身份，但是那日隻不過是父輩與普帝的交談，自己被父輩帶入場而已。
感受到無助和被欺騙之感的蒲子明逐漸疏離了應漣，雖然他知道應漣本就可以不幫助自己，也知道自己受到了應漣的幫助更多，但是他依舊被孤立無援拖入深淵之中，沒辦法再次對應漣敞開心扉。
應漣也因此主動放棄仕途，真的成為了一名小小侍衛，被安排在蒲子明殿外四處巡查。因為應漣發現，蒲子明對於他來說，比想象中的更難以放下。
應漣的一意孤行，導致他和父輩產生了矛盾。他的父輩一氣之下逐他出門，希望他能悔過在歸家。然而應漣就直接走了，以蒲子明一直以為的身份護在蒲子明身邊。
在蒲子明成為質子被送來瑞國的那一日，應漣恰巧被父輩抓回府上關了禁閉，沒能跟著蒲子明一起。這時蒲子明已經接受了忠臣們的請求，雖然對於應漣他仍舊抱有一絲希冀，然而應漣沒來，蒲子明也隻好暫且把希望放下，踏上了瑞國的國土。
等應漣從禁閉中出來，蒲子明人已經不在了。
應漣做了一個決定，再次違背了父輩的意願，打聽到了有關蒲子明與大臣們交易的事情，便找上了那些大臣，大臣們以“監視”蒲子明以成大業的條件，幫助應漣前往瑞國。
就這樣，應漣來到了瑞國。又憑借高強的武功，出現在了蒲子明的床前。
應漣如今已十分篤定，他傾心於床前的這個人兒，他心悅於他。
第二日，不知道應漣用了什麽法子，瞞天過海偽裝成了蒲子明宮中的一名小太監，時常陪伴在蒲子明身側——不過蒲子明一眼就認出來了。
長公主傾歌殿中。
那天被“瀅妃”懷孕的事情稍微刺激了一下，這幾日向棠欣都有些偏頭痛，無論坐著躺著站著，都有些頭暈。
長公主的宮人們見向棠欣身子不適，趕忙傳喚了太醫，診察過後也沒發現有什麽毛病。
直到某一天向棠欣的腦子裏傳出了另外一個聲音。
“你……”女聲在向棠欣腦海裏緩緩響起。
“誰！”有點昏昏欲睡的向棠欣一下子就清醒了，這個女聲回蕩在腦子裏，仿佛在聽ASMR。
那人似乎躊躇了許久，緩緩道：“我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耿靈妍？”向棠欣問道。
“……嗯。”耿靈妍回答道。她和向棠欣目前視野共享，所以發現了自己已經回到了皇宮之中，但是她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醒來時已經變成一抹遊魂，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在行動。她試了試，發現能和自己的“身體”對話。
“你是何人，為何在我的軀體之中？”耿靈妍本想學著誌怪雜談中那樣重新回歸身體，卻發現身體裏藏了另一個人，她根本進不去。但是她能感受到此人似乎沒有惡意，在耿靈妍時不時蘇醒的時候，那人都沒有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仿佛一舉一動都在向自己的處事風格靠近。
偶爾耿靈妍還能聽到此人詢問宮人，假裝回憶一般，問著“以前本公主對於這樣的事情，你猜猜本公主會怎麽做？”。旁敲側擊地在打聽自己的為人。
“……我隻是誤打誤撞進來的。”向棠欣也沒有辦法解釋這是什麽情況，“我也在尋找離開的方法，可是……”向棠欣沒把譚情抖出來，畢竟玄學這一塊她個人感覺還是古代人比較厲害，也不知道耿靈妍旁觀了多久，知道了些什麽，會不會有對付自己的辦法。
“你可以叫我阿欣，我來自很遠的地方。”向棠欣道，“你放心，我不是奪舍的惡靈……有機會有辦法的話我第一時間把身體還給你。”
兩人互相試探了一番，最終達成了共識。耿靈妍提供她的所知和生活經曆給向棠欣，向棠欣幫她照顧太後和耿靈睿，並且尋找歸還身體的方法。
“……我清醒的時間並不多，但最近清醒的時間長了。我每次清醒的時候，我看你身子似乎有些不適。”
“嗯，有些頭暈。”向棠欣順便套出了耿靈妍是什麽時候開始清醒的，得知她暫時不知道還有一個譚情的存在，向棠欣倒是有了空隙歇一會兒想想跟譚情交接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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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情：這是我不配出場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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