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
“你啥條件？”馬菊葉聽到陳秋秋說的心裏一喜。
“我要先和墩子吃頓飽飯，幹飯，肉！我知道灶房有。”陳秋秋說。
不是她沒出息，她現在是真的餓！
早上就吃了半個粗糧饅頭，喝了一點野菜湯，灌了水飽，根本不頂餓。
精神都打不起，肚子燒的很，腦子轉動的費勁。
要不剛才也不會暈倒了，是低血糖。
可憐的墩子也餓，這麽瘦。
從小到大，跟著她受了不少苦，一年半載才能吃到一星半點雞蛋，剛才那點，不知道能不能消化。
“行，這就吃！”馬菊葉一咬牙說。
陳家的飯是陳秋秋做的，每頓飯用多少糧都是馬菊葉控製的，大櫃子小櫃子的鑰匙都被她拿著。
就怕陳秋秋偷吃。
表麵克扣不算，馬菊葉還會給她和陳夏夏他們開小灶，今天又是小灶日。
馬菊葉去灶房端了碗糙米混高粱的幹飯，跟割自己肉一樣，夾了兩片很薄的醃肉，拿了一盤醃蘿卜幹，將飯給端了出來，放在了陳秋秋和墩子麵前。
那顏色不怎麽好看的飯，卻是比早上墩子他們喝的菜湯誘人很多，聞著也香。
墩子看著那一碗飯口水直流。
“媽，我還沒吃呢！陳秋秋你敢吃！你有那福氣吃嗎？小心噎死！”陳夏夏跳起來想要搶的，被馬菊葉死死拉住往屋裏拽去說話。
“你要死啊，一口飯而已，你哥娶不上媳婦兒，不指望著她嗎？！她嫁了，你才有機會嫁顧餘安！”馬菊葉低聲嗬斥陳夏夏。
陳夏夏心裏氣憤又不屑，沒出息的，隻要一頓飯就能答應，果然是眼皮子淺的窮酸，餓死鬼！
陳秋秋沒理會，將飯分成兩份，直接和墩子一起開吃。
“慢點吃，別噎著！”陳秋秋喝了口熱水對墩子說道。
墩子嘴裏塞滿了，吃著向陳秋秋連連點頭。
他沒太聽懂剛才說的，隻覺得現在跟做夢一樣，又能吃雞蛋，又能吃幹飯。
陳秋秋和墩子難得吃了個飽，肚子踏實下來。
吃到肚子裏的是搶不走的。
“吃飽了，滿意了吧？跟我走，你也去讓人相看下。”陳望柱看向陳秋秋說道。
他喜歡那個姑娘看到陳夏夏的樣貌都能滿意，看到陳秋秋肯定也可以的。
陳夏夏看到謝老三回來了，剛好帶陳秋秋去相看。
把事情徹底定下來。
“吃飯隻是一個條件。我還有一個條件，給我四十塊錢，十斤糧票。墩子的學費看病花費從這裏出。要是不給的話，我就算去死也不會答應！”陳秋秋捂住了墩子的耳朵看著出來的馬菊葉說，神色堅決。
墩子身體弱，有時候被嚇到，或者太激動就會渾身抽搐。
墩子夭折，有陳家不照顧的原因，也和他身體有關係，她得給墩子好好檢查下。
陳夏夏可以以死相逼，她也可以。
這個數字是陳秋秋仔細想過的。
一九七五年他們這裏娶個媳婦兒最低的也需要一百來塊錢的彩禮，另外酒席那些的花費又是一筆，有錢點上了兩百塊都會到處宣揚。
四十塊外加十斤糧票已經很少了。
對於馬菊葉可能就是一個最大上限了。
陳家很窮，陳家壯勞力陳望柱不知道幹活還愛花銷，這也是陳望柱娶不上媳婦兒的原因之一。
陳秋秋現在身無分文，如果墩子再生病會讓她陷入絕境。
這些錢隻是讓他們提前給自己。
真的分家的話，恐怕他們會以各種理由叫窮，很難拿到什麽。
“這麽多，你怎麽不去搶！”馬菊葉還沒開口說話，陳夏夏跳了起來。
“秋秋，你這樣做有點過分了吧！”陳望柱也不樂意了。
“這些錢都能娶個媳婦兒了，你這太多了！你當我們是什麽？！”馬菊葉看著陳秋秋生氣道。
以前唯唯諾諾見到她就害怕的人，看上去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難道是被逼急了嗎？
“顧餘安的工資一個月有三十多塊還有糧票。他說結婚後，就讓我管錢。你們說的那人是大幹部，可是他會不會像顧餘安那樣對我好，我不知道。我答應乖乖嫁給你們說的人，還可以去縣城勸顧餘安，讓他娶夏夏。前提是，我要手裏有錢，我要保證墩子的生活。錢一分也不能少。”陳秋秋說。
“秋秋，你說的是真的？你要去勸顧餘安娶我？！”陳夏夏驚喜。
顧餘安的條件，他們都是知道的。
“嗯，我現在要嫁別人了，他也要娶別人，你不是喜歡他嗎？嫁給他剛好。”陳秋秋很認真的說道。
對於顧餘安，陳秋秋沒有絲毫留戀。
嫁給他，她以為是幸福的開始，卻沒想到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陳夏夏喜歡顧餘安，她可以幫幫她。
顧餘安不喜歡陳夏夏，可能並不會起什麽作用，不過也可以讓現在還有那麽一絲人性的顧餘安傷心。
“媽，你快給秋秋錢！”陳夏夏一反剛才的態度拉著馬菊葉說。
“你不會是想去縣城找顧餘安，讓他出頭吧？”馬菊葉懷疑的看著陳秋秋。
“我要讓顧餘安出什麽頭？”陳秋秋問。
陳秋秋這麽一問，神色疑惑，不像作假，其餘人沉默。
陳秋秋這是真的信了嗎？
他們沒敢說那人已經被停職要下放的事。
也沒說那人長什麽樣子。
光是聽那些條件，任誰都會動心吧？！
陳秋秋這會兒表現的有點異常，不過再怎麽說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能有啥心眼？！
傻乎乎的哪裏都沒去過，知道什麽啊。
錢給了她，也能再搶回來。
“給她吧。”馬菊葉還想討價還價，這個時候陳二叔的聲音響起，蒼老又無力。
陳二叔知道剛才馬菊葉說的那個男人如何好都是吹噓。
可是兒子的婚事，女兒的婚事，都放在了陳秋秋一個人身上。
就算他還有點良心，對大哥的兒女顧念著，也不知覺間偏心了。
馬菊葉看著抱著墩子瘦成一把骨頭的陳秋秋，想了想，就她這身板訛錢也不可能，到時候真的騙了他們，就把錢搶回來就是。
錢就先放她這裏存著。
現在就先讓她嘚瑟下，賣力把事情都辦好了！
馬菊葉黑著臉去了房間裏，打開櫃子，取了裏麵的上鎖小盒子，一層又一層的拿出了錢和糧票數出了陳秋秋要的。
“給！事情辦不成，錢得還給我！你可別耍什麽花樣，你要是跑了，可是會武工隊當盲流子抓起來的！”馬菊葉說著將錢和票給了陳秋秋，順帶還威脅了一句。
一邊的陳望柱和陳夏夏看的眼紅，那麽多錢，他們都沒拿過。
若是平時早就上手搶了。
隻是現在他們兩人的婚事都要靠陳秋秋了。
隻能暫時忍著。
“好。先去哪裏？”陳秋秋接了錢，放進兜裏點了點頭。
現在帶墩子太趕了，她得做好計劃。
即使找不到老男人，也得離開這個家。
“先讓謝老三相看！”馬菊葉看了眼陳望柱說。
顧家不會那麽容易被說服的，得讓他們看看陳秋秋是什麽樣子的人，陳秋秋一旦和陳望柱去謝家溝那邊，她散播出去，陳秋秋的名聲就壞了，顧家那邊對陳秋秋印象不好，再讓陳秋秋去勸顧餘安娶陳夏夏加一把火，這事就差不多成了。
麻煩的是謝家老三的樣子，似乎很可怕。
按照陳夏夏說的，單單是謝家老三的樣子，就算他是什麽幹部，她也不同意。
“那我們就出發吧！晚了回來天要黑了！”陳秋秋說。
按照記憶裏的時間，她帶墩子剛走，那人就來了，現在應該差不多來了。
就算那人這會兒提出不結親，陳望柱也不會甘心。
她拿到手的錢也不會被搶走。
記憶裏陳望柱再努力想辦法也沒用，人家根本就沒想把妹妹嫁給陳望柱這種名聲不好的懶漢。
陳望柱急著去定下來，陳秋秋一說，他立刻站了起來，帶陳秋秋走。
“墩子，姐出去有點事，你在家乖乖的，知道嗎？”陳秋秋低頭柔聲對墩子說道。
“姐，你快點回來。”墩子很害怕，又不想耽誤事，癟嘴說。
“會的。”陳秋秋摸了摸墩子幹枯的小短發，起身要和陳望柱離開。
“等等，夏夏，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了給秋秋！”馬菊葉看向陳秋秋破舊的衣服皺眉說了句。
“憑什麽？！我不脫！”陳夏夏抓緊自己的衣服。
“她穿那衣服怎麽讓人相看上？你不脫你跟你哥去！”馬菊葉瞪眼掐了一把陳夏夏。
陳夏夏實在舍不得這身好衣服，不過馬菊葉說的對，就借給陳秋秋穿下，等她回來她就將衣服拿回來！
陳秋秋抿唇沒說話。
馬菊葉還是有點老謀深算的，還讓她換新衣服。
這一出去，全隊人都看見了。
肯定要嚼舌根了。
陳秋秋雖然不想再嫁給顧餘安，但是也不想自己的名聲受損。
索性，她換衣服換慢點，等到那人來了再說！
陳夏夏回房間裏磨磨蹭蹭的脫掉了衣服，看著陳秋秋眼裏透出憤恨。
“你要是不說服顧餘安，我不會饒過你和墩子的！”陳夏夏在陳秋秋換衣服的時候張牙舞爪的。
“我都講你的好話，他會喜歡你的。”陳秋秋朝陳夏夏笑了笑說，眼底卻是透著冷漠。
陳夏夏愣了愣。
平日裏陳秋秋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畏畏縮縮的樣子，幾乎都沒見過她笑。
沒想到她笑起來比不笑好看這麽多，兩頰還有不太明顯的酒窩，牙齒也非常整齊好看。
“你說的啊，別吹牛！”陳夏夏說著看著陳秋秋露出嫉妒的神色。
同樣的衣服穿在陳秋秋身上，她不得不承認，比她好看了幾分。
也就是年紀還小，看著稚嫩，要是再長長肯定會長成狐狸精！
哼！
陳夏夏眼神變化，對陳秋秋更討厭了。
陳秋秋沒看陳夏夏的神色，慢條斯理的換好衣服，對著陳夏夏的鏡子梳頭發，編辮子，還沒弄好，外麵傳來一個陌生的男音。
“有人在嗎？”男人厚重低沉的聲音，跟低音炮一樣，還帶著點沙啞，戾氣溢出，就像是要找人來打架一樣。
“來了，來了！”陳夏夏聽到這個聲音嚇得縮了起來。
陳秋秋梳頭的手頓了頓，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像是老男人的低音炮。
又不太像，老男人的聲音自帶柔化，像是他給她聽的大提琴音，不是這種粗糙的充滿顆粒感，又感覺暴躁的聲線。
陳秋秋在紙窗口的縫隙往外看了眼。
外麵院子裏站著個男人，身形異常高大，比站在他旁邊的陳望柱高了一個頭，肩背寬闊，頭發半長微卷，到了肩膀，遮住眉毛，蓋住了眼，臉上還有絡腮胡滿臉，看不清楚樣子，身上穿了件破舊的軍大衣，有的地方破了露出棉絮，整個人看起來彪悍充滿匪氣。
這個人的確跟陳夏夏說的像個野人。
邋遢！
因為他的聲線像老男人稍微有了一點的好印象一下子沒了。
“我妹妹不會嫁給你，我也不會娶你妹妹！別在我妹妹麵前出現，否則我打斷你的腿！”來人在陳望柱迎了上來後，一把揪住了陳望柱的衣領子，像是拎小雞一樣將人拎了起來，暴躁的說了句，將陳望柱推開。
陳望柱踉蹌著退後幾步被嚇得夠嗆。
他沒見過力氣這麽大的人！
難怪妹妹陳夏夏嚇得丟了魂，死活不嫁。
馬菊葉也是嚇了一跳，忙上前去扶住陳望柱。
“原來，原來是三哥，你別……”陳望柱站穩，強笑著說。
陳望柱說了幾個字，來人再次揪住他的衣領。
“再警告你一次，別招惹我妹妹！”來人說了句狠話，將陳望柱再次推開，轉身離開。
“秋秋，跟我走！”陳望柱想追上去的，想了下，返回去一把抓住了陳秋秋的手腕往外拉。
他喜歡謝家姑娘，對陳秋秋的容貌也有自信，這男人現在這麽凶，等見到了陳秋秋就不會像剛才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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