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自找麻煩
“盲流”這個稱呼，何米出生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倒是北漂上漂之類的多得很，出來闖蕩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甚至可以被認為是對家庭負責，願意做工養家的表現。
可是聯係時代背景，大概能猜出來他們為什麽不回家。
一群人出來跑江湖四處流浪，幾年不回家，拋家舍業傾家蕩產的，甚至還有可能助紂為虐過，回不回去甚至不僅是尊嚴和嘲笑的問題，在有些風氣閉塞的地方，這是還有沒有命的問題。
比如剛剛那個孩子父不詳的產婦。
“你應該是可以回去的吧？為什麽不回去？”別的不說，光是何米這一單給的錢就夠他衣錦還鄉的了！
“是我帶著他們掀翻了騙子，當時就答應他們要幫他們討個公道，他們這一個個沒著沒落的，我拋不開手。”孫偵探苦著臉。
何米原本已經高看他一眼了，現在更是另眼相待！
保健品和氣·功可以和傳銷一起並稱九十年代的三大巨騙毒瘤！弄死一個功德無量，弄死兩個萬家生佛，弄死三個白日升仙！
孫偵探雖然隻帶翻了一個規模不大的小門派，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的浮屠塔大概已經通天了。
可是救人也得有方法，救急不救窮，長貧難顧，都是一個道理。
“那你就這麽一直養著他們？”不是何米看不起他，孫偵探怎麽看也不像有這個本事啊！
“我知道養不起，想給他們找條門路安頓安頓，可是……”孫偵探表情為難。
何米明白他的未盡之言。
現在可不是私企成風的時候，這三四十號人沒有戶口沒有關係，想找工作自食其力都不容易！
“你之前問我討生路，就是為了他們？”孫偵探自己，怎麽看都不像是活不下去的人。
“是。”
何米在心裏爆了句粗口。
她就知道好奇心害死貓！
盡給自己找麻煩，她就多餘這一問！
看看看看看，聽了故事，丟不開手了吧？
“這三四十號人，全靠你一個人養著？”要出手也得看看那人到底值不值得幫，“就連擺個攤，自謀生路的，都沒有？都不會？”
“是我不會。”孫偵探苦笑，“我試過帶他們擺攤，可是……賠了。”
“怎麽賠的？”
何米覺得簡直神奇！
她三四歲就在夜市擺攤做生意了，對她來說以現在的市場環境隻要生意做下去，想賠也是件難事兒！
要說是盤外招，他這三四十號人裏怎麽都能湊出一半的青壯，小攤小販的隻要不跟國家體係硬扛，打遊擊鬧事誰怕誰啊？
“怎麽賠的……我也不知道。”孫偵探苦笑搖頭。
被何米追問，才說出細節。
不懂市場是一個，報價混亂是一個，盲目跟風導致貨物滯銷是一個，不會分辨貨物質量，買了假冒偽劣產品，還有被人騙了的！常規生意會遇到的陷阱犯的錯他幾乎都踩遍了！
何米從此深刻的明白，原來還真的有人是不擅長做生意的。
有帶著二三十號人去看一個小攤子的嗎？巴掌大的攤子光是那麽自己人就站滿了！誰還擠得進來？！
就你們那個聚眾碴架的氣勢，客人遠遠的看到就要繞道了，還來買東西！？
要是沒條正道可以走，這些人就隻能占山為王打家劫舍收保護費了。
作奸犯科的事情隻要犯了就沒回頭的路，再過兩年嚴打得把命都還進去！
孫偵探看過兩本閑書，做私家偵探也算是另辟蹊徑，想到了做私家偵探，他別的沒有就是人多，幫人盯差看人好歹能分幾個辛苦錢。
“何小姐，我知道你一定是個能耐人，有沒有什麽辦法，拉我們一把？”三十多個人的生計壓在他身上，孫偵探覺得就像背著一個烏龜殼，連背都挺不起來。
叮！
何米心裏冒出個暗黑女王裝的小人在碎碎念：這不關你事不關你事！乖乖認慫閉嘴閃人！
卟啉！
又是一個粉紅公主裙的小人對手指嘟嘟嘴：可是你明明可以幫他們的啊！這不是很簡單的嘛？條件都是現成的……
暗黑女王翻白眼：你忙！你連樂家家電都沒空管！沒時間跟著他們折騰！可別自找麻煩！
粉紅公主舉著一根手指搖搖：現在就是等認購證搖號嘛，很閑的，就是舉手之勞。
暗黑女王垂死掙紮：有時間回去管樂家家電不好？幹嘛要陪著他們從頭開始創業？！
粉紅公主歪頭殺：樂家家電那種傳統實體店的模式太沒有挑戰了呀！就當試驗新的商業模式了嘛。
新的商業模式啊……何米眼睛叮得一下亮起來：試一試2020年的商業模式在九十年代是不是行得通？她可不是在做慈善哦！
何米暗黑女王上身傲嬌開口：“那他們會做什麽？”
孫偵探覺得何米問了一個一針見血的神奇問題，他要是知道這些人能做什麽，還用得著苦惱他們的生計問題？
還是那句話，能有出路的早走了，能自己摸到門道的也走了，留下來的，還真的是自己搞不定的人啊！
“……不知道……”他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太傻缺，連忙補救，“但是他們都勤快！肯賣力氣！”
“肯賣力氣的，就算是去搬磚也能養活自己吧？”何必掛在別人身上做米蟲？
回答何米的是孫偵探放光的兩眼：“哪裏可以搬？我這裏的人都肯賣力氣的！”
現在連招收農民工搬磚的建築隊都沒有啊！
在計劃經濟的時代，出身和戶口把人牢牢綁死在體製給你劃定的軌道上，基本上就是原生的階級！可一旦違背劃定的軌道，那就成了被社會拋棄的渣滓！就算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要是不服從分配，想要強行留京都得當乞丐啊！
農民的孩子想要學手藝？不可能！就算是中產階級的工人子弟想要去農村搞養殖種地，都一樣不可能！
沒有門路，沒有許可，改變出身階級的僅有方式幾乎隻剩下高考，考上大學就是國家幹部，而對七八十年代的人來說，招工，也是同樣罕見到近乎天方夜譚的事情。
所以農村的漂亮姑娘嫁給了城裏的瘸子聾子都是極為光鮮的事，從農村戶口到城鎮戶口的改變，代表的是階級的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