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開業日
紅綢從半空垂落，燙金的大字耀眼奪目，鞭炮劈裏啪啦得炸開了一地的硫磺味和紅紙，響徹了半座原本應該寧靜的義烏城。
“恭賀樂家家電開業！”
何米終於穿著套裝再戰江湖，在她的身後，一麵電視機牆連著錄像帶，一起放著一部超級熱劇。
《渴望》。
這劇火到三十年後的何米都知道了！
更別提在這個年代的影響力了！
“這裏在放《渴望》！”
原本被鞭炮吸引了注意力的人一聽這聲呼號，腳下就像有自己的意誌似的，不由自主得擠進這家店鋪。
屏幕上，凱麗那張溫婉賢淑極為符合傳統審美的臉在十幾台屏幕上同時出現，90年代初的人，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
齊刷刷得被震了一下，配上店鋪那特別高的架空，僭越純白卻莫名讓人覺得高大上的裝修風格，甚至有點心虛氣短，心生敬畏。
與此同時，何米那個好不容易養好的嗓子在廣播裏響起來！
“樂家家電開業大酬賓！凡在樂家家電購買彩電和錄像機，可以打八八折優惠，並且附贈自選錄像帶一盤！
同時回饋新老顧客，凡在試營業期間在樂家家電購買彩電的顧客，依銷售憑證購買錄像機可以享受同樣的折扣優惠，並附贈自選錄像帶三盤！”
一麵牆裝的像書櫃，插著一本本書本一樣的錄像帶。
“有《渴望》嗎？”
“有，當然有！還有《上海灘》！”
《渴望》、《上海灘》算什麽？要不是怕樹大招風，就算想要香江來的“好片兒”我也能弄到啊！
“能用車送嗎？”
“這個需要登記先交定金排隊。”
“先給我定一台！”
何米眨眨眼：“小王，給這位先生開單！”
“我要用車來送的！”
“好，保證給您送上樓安裝好！馬上出發，先生要跟車一起回去嗎？”韓梅梅車都發好了！
“也給我一台！給我一台！”
“我也要，我也要！”
那一隻隻舉起的長槍大炮讓何米瞬間找到了學霸班輔導員的感覺，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我們車輛運力有限，一天隻能安裝三台電視，請這位小姐等一等。”
再是開業，饑餓營銷的路子不能變啊！
不然不是打老顧客的臉嗎？
“下一台什麽時候？”
“今天三台電視已經滿了，明天還可以上門幫你安裝！”
“明天……也行！那就明天，你早點來啊！”
“我要後天，後天還有嗎？”
“我也要車送！”
何米還是成功把電視賣成了期貨。
第一批顧客散去，何米就收了十四台電視的定金，比成交的電視總量還高！
倒是錄像機賣了十七台！
錄像帶的價格可不比一台國產大彩電便宜！又不像彩電屬於家庭三大件，也賣的這麽好的嗎？
而且銷售更火爆的不是錄像機，而是錄像帶。
“何姐，《渴望》沒有了。”試營業期間的銷售員王柏婷自然也在，因為忙碌，哪怕冬天也紅著兩團臉頰。
“賣的這麽好？”何米挑了下眉頭，看店裏的電視已經在放80年發哥版的《上海灘》了。
一盤錄像帶隻能放九十分鍾左右，按說裝一部電影是夠了，但何米很賊，她這裏的錄像帶，絕大部分都是電視劇，還是長篇電視劇。
一集電視劇四十五分鍾左右，一盤錄像帶最多放兩集！而《渴望》是五十集長篇電視劇啊！二十五盤錄像帶……這可是跟一本書一樣厚的錄像帶啊！
要是沒有扛箱子的本事，那就隻能找三輪車拉了！
她們送錄像帶是隻送三盤的，電影是夠了，可電視劇……那就隻能放六集了。而何米給王柏婷下過指令，先送電視劇，六集絕對放不完的那種。
看完了還想要？
買啊！
一盤二十！一次性買二十盤還包送貨上門哦親！
“嗯嗯，都買完了！”王柏婷拚命點頭。
“先送別的劇，如果堅持要《渴望》，跟電視一樣下定金，十盤以上，下次給他送貨上門。”何米甜美微笑，總要給顧客下次再來的理由啊！
不過《渴望》這電視劇她倒是聽過，有這麽好看嗎？
正想著，門口又進來一個人，夾克衫皮鞋，戴表戴眼鏡，看起來是公職或事業單位小頭目，倒像是個客戶目標。
可這人沒有到電視機櫃前去看電視，沒去王柏婷麵前湊熱鬧，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
小偷？
可是電視機是大件兒，你偷的走嗎？
何米以防賊的心態笑臉相迎一對一盯梢：“先生有什麽需要嗎？要我幫你介紹一下嗎？”
這人左右張望了兩眼，麵上猶豫忸怩瑟縮，鬼鬼祟祟地張口：“好片要不……”
不對！
他問的是：“貸款要麽？”
“貸款？”何米懷疑自己的判斷出了錯，這人看起來也是個體麵的人啊！
這年頭應該沒有那麽多網貸小額貸吧？這業務已經難做到需要上門推銷了嗎？
“冒昧問一句，你是哪家銀行的？”
“工行！”男人眼神一亮，果然是個懂行的！
這年頭貸款還這麽難以推銷要攤派到業務員頭上？不是到了95、96年就要縮緊銀根了嗎？這都92年了，不至於貸不出去吧？
現在貸款都成風了，尤其是國有企業，銀行被政府逼著放貸款給他們發工資，到最後破產的時候都是一筆爛賬。
“我們不缺錢，這個貸款，應該還有很多人要的吧？”何米深刻覺得，這男人可能是個騙子。
“貸給誰？貸給那些國企，那就是錢扔水裏都聽不到響兒！我們縣裏的意思，是貸給小微企業，扶持發展。”男人看了一下店裏攢動著看電視的人頭和路過都要瞄兩眼，瞄著瞄著就進店了的顧客，“比如像樂家這樣健康發展的潛力企業。”
何米半信半疑，但也不想再開業日觸了眉頭：“先生留個聯係方式，今天開業，我們約個時間再談談。”
“好，你先忙你先忙。”男人留了張名片。
程國棟，工行義務分行辦公室主任。
還挺像回事兒……不會是真的吧？
何米半信半疑地收起名片，準備回頭讓人好好查查這人的底細。
如果是騙子，何米也不介意找他鬆鬆拳腳，打擊詐騙犯罪，人人有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