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遲了嗎

  主院的房間內,一道高大身影負手而立,靜靜站在窗邊。


  那張輪廓方正的臉龐上寫滿威嚴二字。


  在他身後,福伯遲疑片刻才說道:“大約七八個人,都是一流好手,絕非尋常勢力能夠拿得出來的實力,而且身上毫無標識,個個身懷死誌,似乎壓根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他有些想不明白。


  在京都這種地方,居然有人敢以陳家少主為目標,組織一場如此恐怖的刺殺行動。


  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更讓福伯想不通的是,老爺為何一點也不驚訝?

  威嚴男子正是家主陳尚璜,他神色如常的看著窗外,唯有眼底掠過一絲落寞,許久後才緩緩道:“魚兒怎麽樣了?”


  聞言,福伯臉上又是湧上些許羞愧。


  他明明答應過少爺,可惜實在做不到將此事隱瞞下來,自己根本承擔不起出事的後果。


  “少爺並沒有什麽大礙……隻是吩咐老奴不要將此事告訴老爺。”


  “哦?”陳尚璜略有些詫異的回頭。


  “少爺還說,不會有下一次了。”福伯苦笑一聲,他能理解大少爺不願讓家裏擔心的想法,但是對方卻沒想過,以其陳家大少爺的身份,那群人既然敢出手,那就肯定是早有預謀的。


  怎麽可能一擊落空就放棄計劃。


  讓福伯沒想到的是,家主聽了這話之後居然是點了點頭,自嘲般的喃喃道:“的確沒有下一次了。”


  陳尚璜轉身端起桌上的熱茶,輕歎一口氣。


  他其實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從自己表現出想讓魚兒和薛家結親這一刻開始,某位貴人就應該已經坐不住了,本想抽個時間進宮解釋清楚,卻沒想到對方的“提醒”來的要快得多。


  沒錯,就是提醒。


  如果那人是想安排一場真正的刺殺,整個京都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躲得過去。


  但這份提醒讓陳璜心裏很不舒服。


  自己為大梁國征戰多年,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卻連這點信任也得不到。


  倒是魚兒能從中窺見幾分端倪,讓陳璜心中莫名有些驚喜,至少說明自家這個整日吃齋念佛的小子,也並非心中糊塗到什麽都不知道。


  “行了,回去吧。”他擺擺手說道。


  “需不需要加強戒備?”福伯詫異抬頭,如此重大的事情,就這麽輕飄飄的帶過去了?


  在他看來,怎麽也要通知聖上封城三日,讓陳家好好把那群鼠輩給逮出來。


  居然敢動陳家的心頭肉,怕是不知道龍軍的名頭是怎麽打出來的!


  “不用。”


  陳尚璜搖搖頭,無奈的瞥了眼這個跟著自己從戰場上廝殺下來的莽漢子。


  戒備?


  你要戒備誰?

  這偌大的國土都是人家的。


  “……”福伯攥攥手掌,總覺得老爺和少爺今天都怪怪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隻好彎腰行禮:


  “末將告退。”


  等老人離開房間,陳璜獨自坐了一會兒。


  約莫一盞茶功夫,他緩緩從櫃子裏取出一條玉石手串,放在掌心把玩,臉上的威嚴也漸漸化作追憶,笑罵道:“你兒子終於有點腦子了,這是好事,就是那性子實在讓人不知道該怎麽說,年紀輕輕的就像個寺廟裏的老禿驢似的。”


  “哪裏像是我陳璜的兒子。”


  “肯定都是隨你。”


  說到這裏,陳尚璜又歎了口氣。


  當初二房明裏暗裏攛掇自己去薛家提親,他哪裏會想不到其中的貓膩,但凡有第二種辦法,自己又何至於答應下來。


  兒子性格太軟弱,若是某天沒了自己的照拂,如何能鬥得過他那心思縝密的二娘?


  因此,陳璜必須得替陳魚準備好一座靠山。


  薛家和陳家門當戶對,又是世交,薛家大姑娘不僅模樣挑不出毛病,更是向來有聰明賢惠的美名,更重要的是,薛家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姑爺受欺負。


  作為代價。


  陳魚將會永遠失去掌握龍軍大權的資格。


  名為娶妻,實為入贅,以後就是半個薛家人。


  說實話,哪個當爹的會把兒子往這種火坑裏推,主要是陳魚實在不爭氣,先天雙腿殘缺還有得救,心廢了才是真的廢了。


  不爭不搶的結局就是什麽也剩不下,甚至連性命也有危險。


  佛陀還有三丈金身護體,陳魚有什麽?

  陳尚璜也是徹底絕望以後,才接受了二房的提議,隻要自己跟宮裏講明白,相信那位貴人也會理解的。


  靠著自己和薛家的交情,至少能給魚兒留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


  陳尚璜將手串小心翼翼的放回櫃子,麵露苦笑:“若不是你這潑婦走的早,老子堂堂一個鎮國將軍,哪裏至於天天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發愁。”


  收斂了心思,陳尚璜披上一條厚重的大褂,在走出房間的刹那,整個人又化作了那尊威嚴的大將軍:“備上馬車,去皇宮。”


  就在這時,三兩個小廝氣喘籲籲的衝了過來,慌張道:“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


  陳尚璜劍眉怒豎,沉聲道:“慌慌張張,成什麽體統。”


  家裏的仆人大多都是戰場上下來的老兵,平日裏斷不會一驚一乍,像這種情況更是從未有過。


  小廝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少爺好像受刺激了,在院兒裏燒東西呢。”


  “燒什麽?”陳尚璜麵色微變。


  “少爺多年收集起來的古籍偏方,還有他最喜歡的佛經,滿屋子的書……一本也沒剩下!”


  小廝滿臉都是見了鬼的表情。


  他們卻是沒有注意到,陳尚璜緊皺的眉頭正逐漸舒緩開來,眼底更是湧出濃鬱的驚喜。


  當然,他表麵上還是那個不怒自威的將軍。


  “行了,我知道了,去備車吧。”


  “……”


  片刻後,一輛馬車徐徐停在陳府門口,兩匹高大的黑馬打著響鼻。


  陳尚璜大馬金刀的坐在車內,等小廝放下車簾,他臉上才是隱隱顯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燒的好啊!”


  “我陳家的斬馬刀以血肉開鋒,以心尖洗刀,連神仙也怕三分,何須拜它?”


  “可惜……就是有些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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