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傾國傾城
天機峰上,幽谷之中。
鬼仙老人平淡的嗓音中帶著些疑惑:「不為名利,也不為梁國,那你到底為什麼而來?」
輪椅上的青年鄭重的拱起手:「晚輩所求很簡單,僅有兩點而已。」
「醉卧江山側。」
「佳人在懷中。」
聞言,鬼仙老人一口熱茶噴出來,指著山下罵道:「滾滾滾!」
青年略有些失望的搖搖頭,突然看向清風明月,對著兩人招招手:「兩位仙童過來下,我有個秘密想告訴你們。」
金童玉女疑惑的摳摳腦勺,附耳過去。
青年突然伸手在兩人肥嘟嘟的臉上掐了一把,像是滿足了多年的願望,他暢快笑著,在兩個童子發怒之前,趕忙推著輪椅朝山下而去。
福伯愕然的追上輪椅,哭笑不得道:「少爺,你又在胡鬧了!」
主僕兩人離開了天機峰,在梁國邊境截住了那個牽著白馬的青年。
陳景逸強忍腹痛,故作雲淡風輕道:「這麼巧,在這裡也能遇到兄長,景逸志不在梁軍,正準備周遊列國……」
青年笑盈盈的扔過去一塊牌子,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陳景逸怔怔看著手裡的青龍令,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快滾回家去,否則我讓爹打斷你的腿。」青年單手托腮,想了想又道:「以後記得對我好點,逢年過節要記得孝敬兄長,否則我還是要讓爹打斷你的腿。」
為了不被打斷腿,陳景逸只能「含恨」終止了自己周遊列國的計劃,扯著韁繩策馬而去,留下一連串委屈的哭泣:「呵呵哈哈哈嘿嘿!」
福伯又推著少爺去了梁國的南邊,在軍帳中看見了憔悴的老爺。
陳尚璜明顯有些驚訝:「你怎麼回來了?」
青年慵懶的撿起桌上的信件:「你都快老的走不動了,這些事情就交給景逸去做吧。」
「胡鬧。」陳尚璜笑罵一句:「北境危急,此地怎能離得了老夫。」
他話音未落,只見兩個探子鑽進來,滿臉震撼:「報告將軍,北境傳來消息,大齊退兵了。」
沒了封子翼坐鎮京都,那位尊貴的齊君也得考慮考慮被武道強者襲殺的後果。
陳尚璜手中的筆趴嗒落地,轉頭看向青年:「……」
青年打了個哈欠:「您這年紀該抱孫子了,少動些刀兵,不吉利。」
「哦,對了,您還沒有孫子,得抓緊給景逸談一門婚事了,讓這小子努力努力。」
聞言,陳尚璜沒好氣的拍了他腦袋一下:「什麼都讓景逸做,我養你幹什麼吃的。」
青年笑了笑,轉身便看見了一個親衛,乾脆的把那巴掌還在了對方的腦袋上:「就你叫陳大寶啊?嗓門挺大的嘛,差點把少爺的耳朵都震聾了。」
陳大寶莫名其妙挨了揍,只能委屈的受著。
福伯苦笑連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少爺突然變了一副模樣。
好似沒那麼陰沉了,也沒那麼多心事了,終於有了幾分少年人的頑劣。
最後,他推著輪椅回到京都。
少爺在青龍大街停留了片刻,突然指著遠處的石柱道:「不順眼,給少爺拆了它。」
緊跟著又去了鳳凰大街,青年在賣糖葫蘆的老人前頓了頓,又去看了做龍鬚酥的小販,最後停在醉香居的門口,買了一份驢肉火燒和一碗甜瓜汁。
他坐在醉香居內,看著桌上的食物,一直坐到傍晚時分,直到驢肉火燒沒了熱氣,甜瓜汁泛起了酸味兒,青年依舊沒有吃它們的意思。
終於,他緩緩閉上眼,輕聲道:「該走了。」
福伯有些疑惑:「去哪?」
在對方的指示下,他將青年推到了一座廟前,緩緩來到那尊金身大佛下,福伯懂事的退了出去,並替少爺關上了門。
充滿香火氣息的古樸寺廟內。
兩丈高的暗金大佛像微微低垂頭顱,含笑俯瞰蒼生,渾身籠罩著安定祥和之意。
可惜它身前仍舊沒有蒼生,輪椅上的青年也依然滿臉睏倦,仿若剛剛從夢中醒來,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伸手揉了揉臉龐,揉碎了臉上的惺忪。
一道虛空之門浮現。
大佛突然彎下身子,口中發出渾厚之音。
【七國位面,恭送陳魚天使!】
【以時間長河起誓,上至三十三重天上天,下至黃泉九幽煉魂獄,吾等侍奉天道之心萬古不滅,直至長河枯竭。】
青年的身上,一道精純到極點的靈魂體飄然而出。
他緩緩朝著虛空之門而去。
就在這時,門中的光芒突然閃爍起來,那是靈魂被拒絕的跡象。
陳魚沉默的站在門口。
大佛畏懼的低下頭,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幕。
【凡俗之物,怎敢入天道之眼】
【天使不如先交予吾等保管,待您回歸以後,吾等再上供於天道尖塔】
陳魚攤開手,看著掌中那枚乾癟腐朽的半枚山楂,沉默許久,回身將其裝入輪椅青年的袖口,淡淡道:「不必了。」
他去了南邊,卻唯獨不敢去北境,又逛遍了京都,卻刻意避過了白虎大街。
那些珍重之物,屬於輪椅上的青年,不是一個鳩佔鵲巢之輩應該享有的。
他僅僅是想帶走一枚咬過的山楂,沒想到還是被拒絕了,心中難免有些唏噓。
大佛嘆了口氣,不再用神識交流:「希望使者莫要怪我,她是自己尋來的。」
話音落下,廟門無風自開。
在廟的外面,立著一道眼眶泛紅的倩影。
她青絲散亂,渾身沾滿了塵土,匆忙的模樣略顯的有些狼狽,卻又宛如初綻的鮮花,美艷傾城。
陳魚表面平靜,內心竟突然有些慌亂起來。
這……這惹人厭煩的……低等位面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