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不能輸
「都走了嗎?」
【是的。】
衚衕深處。
陳魚靠牆而坐,得到渾厚之音的回復后,他突然用力揉了揉臉,讓自己的面部肌肉放鬆一下,同時淡淡道:
「下一次再遇到這種能力。」
「得加錢。」
哪怕自己的演技還不錯,也架不住蘇雲這種膽小的目標,一天回檔三四次。
重複去表演相同的劇情,已經讓陳魚感覺有些乏味了。
所以他才會突然暴起,嘗試著能不能直接擊殺掉蘇雲。
畢竟這種能夠不引起目標懷疑的機會實在不多,合情合理,即便失敗也不會讓其聯想到天道總司,順便還能再次驗證一下之前的想法。
可惜,陳魚的判斷還是一如既往的準確。
讀檔能力至少也有兩種觸發條件,握拳和死亡,幾乎可以應對宿主遭遇的任何危險。
如果沒有天道總司和獵殺者的存在,蘇雲哪怕再怎麼作死,也能夠輕鬆成為長空位面的至強者。
說實話,如果可以的話,陳魚很想像之前那些同事前輩一樣,以強悍無匹的姿態降臨諸天萬界,徑直找到任務目標,眼中帶著俯視一切的淡漠,嗓音宛如萬年不化的寒冰。
「以總司之名,執行天罰。」
在天道石絢爛的光彩里,任何目標都只能哀嚎著化為虛無。
可惜陳魚做不到,至少現在的他還沒有這個實力。
面對的僅僅是一個擁有輔助型金手指的蘇雲,便能讓他如此艱難。
「……」
片刻后,陳魚慢悠悠的起身,又變成了之前那般懶散的模樣,像是一切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這也是天道總司員工們,示以眾生向來的姿態。
或高傲,或淡漠,或輕蔑。
高高在上。
無敵於世間。
腳步遍布諸天萬界,震懾三千大小位面,持天道規則,行蒼天之罰。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漆黑手鐲,如果沒意外的話,這上面很快就能多出第一塊天道石。
嘴角多出一抹極淡的笑意:
「準備好位面願力,差不多該結賬了。」
【天使已有對策?】
渾厚之音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對陳魚充滿疑惑,至於對方降臨之時,以為自己撿了個便宜的劣質品的心思,更是早就被拋之腦後。
儘管到現在為止,陳魚還沒有動用過任何神奇的能力,但這個青年身上卻永遠散發著一抹讓人信任的氣質。
「啊……」
陳魚伸了個懶腰,咂咂嘴:「想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扔下這句話,他緩緩踱步出了衚衕。
……
……
接下來的日子,陳魚並不算特別好過。
方家壽宴的事情過去后,兩位武聖學院的領導雖然沒有直接開除掉他,但也在逐漸卸掉陳魚的職務和福利。
在學院看來,一個連自己情緒都控制不住的人,絕對沒資格教導這群年輕修士。
幸好蘇雲機敏聰慧,還沒有出什麼大事。
正因為如此,他們開始對陳魚的實力也有所質疑。
一個納氣境修士,背後偷襲開脈境學生……不僅沒有武德,竟然還失敗了?!
人品和實力都沒有,陳魚還能留在學院里,或許還是看在他曾經的苦勞上。
和陳魚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蘇雲。
不知是誰放出的風聲,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少年的事迹。
原本就富有天才之名的蘇雲,現在更是成了武聖學院最耀眼的存在,連那些比他年長几歲的學生,見了面也要放下身段主動上去寒暄幾句。
從凝元境妖獸那裡取走了青果,傳到後面就變成了蘇雲曾經和妖物交過手,並且還能全身而退。
這是何等逆天!
然而這少年卻依舊能做到不驕不躁,對人溫和有禮,彷彿就是書中君子二字的真實寫照。
連院長也是親自接見了他,更是許下諸多資源獎勵,讓人好生羨慕。
至於方虹,從那件事後再也沒有去找過陳魚,整日專心工作,只是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
稍微讓她舒心一些的,則是蘇雲沒有跟想象中那樣對自己挾恩圖報,甚至登門拜訪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沒有讓自己為難。
下課鈴聲響起。
蘇雲抱著書本朝學院門口走去,在交叉路口處停了停,用餘光瞥嚮導師宿舍,視線在方虹的宿舍門上停留片刻,猶豫了幾息時間,還是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比起方虹,他更想去做另一件事,並且持續了有一段日子了。
離開學院往東走,大約需要一個半時辰的路程,就能來到一片稍顯破落的房區。
他放下書本,縱身一躍,在納氣境修為的加持下,輕鬆攀上屋頂,然後仔細的將書本墊在上面,悠閑的坐了上去,宛如一個戲迷子,正在為了觀看一場好戲做準備。
透過不遠處的窗戶。
能看見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正匍匐在桌上,滿臉通紅,雙目無神。
隔著老遠都像是能嗅到他身上的酒氣。
完美詮釋著一個內心遭受重創,破罐子破摔的人生悲劇。
正是丟掉了宿舍福利,只能來這種地方找房子住的陳魚,並且由於被卸掉了導師職務,只能擔任助理的緣故,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去過學院了。
「這才剛剛開始而已,咱們不急,慢慢玩。」
蘇雲含著一抹笑意,這種肆意操控對方人生的感覺很讓他著迷,特別是對象還是曾經戲耍過自己的陳魚。
他喃喃道:「現在……誰才是小丑?」
像是在回應蘇雲的問題,陳魚猛的起身拽起一瓶劣質黃酒,咕嚕嚕往嘴裡灌去,嘟嘟囔囔的唾罵:「讓你們先得意一會兒……嘿嘿……都得死……都得死!」
「真可悲。」
蘇雲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
所以現在維持對方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就是那個早已被自己知道了的計劃。
他大概能猜到陳魚心中是如何在怒罵自己,甚至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接下來的十二區調查上。
蘇雲很喜歡這種感覺。
他希望陳魚能更加殘忍一些,在想象中把自己的結局想得更加悲慘,只有這樣,在陳魚發現這一切都只是無用功的瞬間,蘇雲才會得到最完美的報復感!
念及此處,蘇雲慢慢的抬起手掌,感受著屬於納氣境的力量,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朝著東郊離去。
【天使,他已經走了。】
片刻后,渾厚之音發出提醒。
陳魚伸出手指壓了壓胸口,將剛才喝進去的酒水全部吐了出來,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臉,做完這一切,他才面無表情的坐回了桌子前方。
伸手從桌子下方拉出一份報紙。
一篇報道佔據了整個右方的版面,漂亮的小字卻在訴說著一件極為殘酷的事實。
花街牌坊杏春樓被妖獸襲擊。
總計一百零三口人,無一生還。
這裡沒有照相技術,所以報紙上也並沒能將當時的場景還原,僅僅只有文字,卻依舊讓人背心發寒。
陳魚沉默許久,抬頭看向窗外,食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
總共叩了一百五十七下。
【您在後悔嗎?】
渾厚之音打破了房間里沉悶的氣氛。
「為什麼?」陳魚依舊看著窗外。
【如果您當初沒有借用杏春樓的姑娘來激怒蘇雲……或許……她們也不會死……】
渾厚之音的話音里並沒有悲傷,它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
在無人可以察覺的細微處,陳魚的食指微微一顫,許久后才回過頭來,淡然道:「如果天道總司會因為幾個低等位面土著的生死而發生情緒波動,那總司里早就只剩下我一個活人了。」
「連他都不在乎的東西,你覺得我會在乎?」
他的嗓音談不上冷酷,但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感情,漠然的有些可怕。
【是我多慮了。】
渾厚之音訕笑兩聲,或許是陳魚這麼久以來的表演實在太真實,連它也情不自禁的入了戲。
眼前的這位可不是什麼善人。
天道無情,奉它手諭的天下行走們,又怎麼會有感情這種東西。
陳魚收回視線。
誰在乎的更多,誰就會有更多的弱點。
自己不能輸,哪怕一次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