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難產

  我已經記不清楚我是怎麽樣的被送進了前遷翠苑，來來往往的忙碌的宮女將我吵醒，我疼痛的想翻一下身才發現了守在身邊的扶風滿臉的淚痕道：“主子，你可醒了，你不能再昏過去了，不然孩子出不來！”


  我驚愕的睜大了眼睛，穩婆從下身探出腦袋道：“瑾答應，你可得用力，已經半日了，孩子還是沒有露出頭。”


  我依言抓住了身下的錦衾，卻發現一點使不上力氣，我幾乎哭著哽咽的說道:“我怎麽使不上力氣，我使不上力氣啊！”


  扶風握緊了拳頭，衝著帷帳外喝道：“太醫呢，太醫呢，主子怎麽使不上力氣，該怎麽呀！”


  梁太醫急急的說：“扶風姑娘，給你們家主子快含上三錢人參吊上，補補氣力！”


  扶風依言將宮女拿過來的人參放進了我的嘴裏，我不顧一切的含著，嘴裏支吾道：“陸太醫呢，他在哪了？”


  扶風別過臉輕聲的說：“主子，陸太醫受了傷，人在太醫院了。”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手裏緊抓著錦衾使上了全身的力氣，扶風坐在身邊不斷的喃喃道：“主子，再使力氣，一會就出來了。”


  我疼痛的幾乎昏厥，身體像被一無數雙手在裏麵攪拌著，身體內的聲音告訴自己不能昏過去，我保持著清醒的看著眾人。心裏暗暗道：我一定會將孩子生下來。


  屋裏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胃中翻湧著想吐，嘴裏卻舍不得將那人參吐出去，雙腿不住的抖動著，自己便能感覺到汩汩而出的鮮血，看著穩婆那一臉焦急的摸樣便深知不妙，忽的想起來那日簡嬪生產時的摸樣，我心裏涼意湧上心頭。


  忽的看見了抬頭便看見了內室裏那尊送子觀音，記得是一年前永琰差人從珍品庫裏挑出一件羊脂玉觀音像，我心裏默默的祈禱：觀音大士如若能保住我的孩子平安出世，信女一定此生吃齋念佛。


  身體內一陣劇烈的疼痛，我不禁的叫出了聲，耳邊傳來永琰在幔帳外焦急的聲音：“怎麽回事！這都多久了，如果瑾答應母子倆有什麽閃失，朕隻和你們索命！”


  兩個宮女驚慌的走進來哭喪著臉，穩婆驚聲尖叫道：“呀，怎麽流了這麽多的血，快叫太醫，快叫太醫！”


  扶風手哆嗦的為我拭去頭上的汗水，梁太醫撩開簾子走到了床簾前，梁太醫緊張的用袖子拂去頭上的汗水，緩緩道：“答應體質偏寒，氣血虧虛，元氣早已受損，虛不受補。早在初有孕時便與答應說過難過生產這一關，隨時都有血崩的危險，到時候怕是兩個都保不住。”


  如晴天霹靂在我耳邊炸響一般，我頭忽的轉向了一邊，身體像忽然得了力量似的淡淡的道：“如果有什麽意外，一定要保孩子！就算是保住了我，我也會尋死的。”


  梁太醫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助產的宮女來來回回的將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我抬頭問扶風：“皇上呢？”


  扶風支支吾吾道：“剛才，如妃奮不顧身的救駕，剛才永壽宮的來人說如妃這會子身子不適來請皇上，皇上無奈便跟著去了，不過皇上說他一會就過來。”


  我低低的笑了一聲，引得腹部一陣的疼痛，含笑道：“很好，快，我要見陸太醫，我有話要對他說。”


  扶風重重的點了點頭，扶風還未轉身離去叢勉焦急的麵孔便出現在了帷帳外，他撩開了簾子走到我跟前緊緊的握住我的手，我似乎可以聽到他因匆匆趕來劇烈跳動的心跳聲，叢勉用袖子擦拭著我臉上的汗水，溫柔的安慰道：“不怕，我來了，你的陸哥哥來了。”


  我有淚轟然落下，扶風屏退了外人隻留了幾個近身的宮女與穩婆，我哽咽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害怕，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懷裏。”


  叢勉蒼白的嘴唇蠕動著，雙眸裏深邃的不見底，寬大溫暖的手掌撫摸著我的臉龐，我喜歡這種久違溫暖的感覺，他道：“傻姑娘，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無力的附在他的耳邊緩緩道：“陸哥哥，有個秘密我不得不說，我怕我死了再也不能親口告訴你了，其實，我腹中的骨肉是你的，是你的。”


  當我說出“是你的”這三個字時，叢勉的手忽然顫抖著從我臉上滑了下去，眼中原本的憐愛變成了欣喜，激動的支吾道：“我，我還以為是，我太高興了，我一定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叢勉欣喜的差點沒激動的保護我，待他冷靜下來時，憐愛的撫摸著我的秀發，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聽著，你要忍著疼，我隻能搏一搏了。”


  我堅定的點了點頭，叢勉命宮女站在我的身旁，將雙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輕輕的有規律的推動著，我咬緊牙關任憑她們的擺弄，穩婆在旁擔心的道：“主子有力使不上來，這個推動胎兒的方法老奴早些年聽說過，可是沒人敢用，陸大人你看會不會出事呀！”


  叢勉堅定的搖了搖頭，我拉著他的衣角無力的說：“若是我死了，這孩子你定要好好的照顧他，深宮險惡，我不想讓他在這裏涉險，不求他大富大貴，平安終老才是我所願。”


  叢勉根本顧不上我說的話，隻淺淺的點了點頭，仿佛是知道我一定不會死一般，忽然全身像是內髒全都被挖了出來一般，我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隻聽到穩婆驚喜的道：“孩子，孩子露出頭了，太好了！”


  我心裏重重的鬆了一口氣，倒頭便是一片的漆黑，慢慢的沒了知覺。


  待我醒來的時候，身下是幹淨溫暖的錦衾，身上那件血衣也被換了下來，屋內焚著淡淡的清香，叢勉懷裏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臉上的那種喜悅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我伸手過去欣慰的道：“孩子，我的孩子。”


  叢勉喜悅的看著我，含笑道：“這是我們的孩子，是個男孩子，我看他鼻子和眼睛像足了你。”


  我憐惜的接過孩子放在我的枕邊，側過身子看著這個瘦小的嬰孩，心裏酸酸的想要落淚，將臉貼在孩子稚嫩的臉上嘴裏喃喃道：“我也做娘親了。”


  門外傳來永琰爽朗的笑聲，一襲明黃色的衣裳映入眼瞭，叢勉下意識的往後站了站，永琰滿麵春風的抱過孩子，慈愛的看著孩子：“呦，朕的小東西，快看看皇阿瑪來了。”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叢勉，他眼裏盡是說不是的落寞，我淺笑道：“皇上，別光顧著高興了，孩子還小，抱給乳娘去喂奶吧。”


  永琰點了點頭，聲音洪亮的對著屋子裏所有人道：“瑾答應生下七阿哥，遷翠苑裏的所有人都有賞賜，聽說這次陸太醫功不可沒，也是一樣的重重有賞。”


  叢勉呆呆的隨著眾人跪下磕頭謝恩，永琰拉著我的手寬慰的道：“玉玦辛苦了，朕一定不會虧待你的，等七阿哥滿月時朕將你晉位分。”


  我心裏輕輕的歎了口氣，眼睛瞥向了落寞的叢勉，心裏一陣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