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脫胎換骨
醫館門前藍色的旗幟在風雨中飄搖著,這個一個偏僻的醫館,人不多,顯得越發的寂寥。
我跪在這個名叫回春的醫館門麵前不肯離去,因為我知道,我背後的東西隻有這個地方能除去。連溫飽都是問題的我,沒有錢支付診費。
果然那個年過花甲的老郎中,將我攆了出來。我抱著一線希望跪在這裏,希望他能感動。
路上打著傘的行人隻斜視的看了我一眼便匆匆過去,冰涼的雨水打在我的後背上刺骨的疼。我緊握著拳頭告訴自己:棠如,要堅持,哪怕是像螻蟻一樣活著也在所不惜。
約摸過了有三個時辰,天已經黑了。沉重的黑漆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他撫了一把胡子,麵無表情的看著昏昏欲睡的我,道:“進來吧。”
我像得了救星似得,站起來急匆匆的走了進去。郎中仔細的打量著我一眼:“來這的隻有一種人,那便是逃犯,年紀輕輕的犯了什麽罪了。”
“我全家都死了,隻剩下了我,滿門抄斬。我是個奴隸,主人家以為我得了天花死了,把我扔了出來。”我低眉垂首的說著。
郎中歎了一口氣,不緊不慢的說:“老夫我行醫數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人。老夫怎麽不會心軟。”
我攏了一下濕漉漉的頭發,無奈道:“我隻是想活著,重新活著。”我的語氣無比的堅定。
我伏在冰涼的木板上,褪去了後背的衣服,那個刺眼的“奴”字束縛了我的人生。
郎中將隻看了一眼,道:“怕你一個小小女子忍不住這麽痛。”
這點痛算什麽,我經曆的痛苦比軀體的痛難受百倍,我很不得能脫胎換骨。
我閉上了眼睛,他先用硝石擦過文身處,用鬆樹枝抹上,用樹葉包上。我安靜的趴著,感激的看著郎中。
他拿起針取下樹葉,在文身處紮了下去,滴滴墨色的血流了出來,我緊緊的握緊了拳頭,他輕輕的擦去血跡,灑上一些刺鼻的藥,我咬緊牙關,藥物深入皮膚陣陣火辣辣鑽心的疼,用羽毛鋪平了藥,身上直冒冷汗。
郎中看了一眼我扭曲的臉,道:“姑娘比一個男子更能忍受。”
事後,郎中在我後背原來文身傷疤處紋上一朵嬌豔的牡丹花,他欣喜的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驚歎道:“原來你是最合適的人。”
我起身後跪在老人的麵前道:“恩情永不忘,他日定會報答!”郎中撫了胡子一笑置之。
這府尹大人的夫人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人,每次都會親自監督家裏的下人布施,我擠在人群中,顯得那麽弱小,夫人拿了一個饅頭走到我跟前遞給我,溫柔的說:“姑娘,吃吧。”
我接過來,狼吞虎咽著,我抬頭看見了她溫柔地臉,我產生了錯覺,仿佛看見了我的娘親,她見我身上雖然髒兮兮的,眼神卻分外清冽。
“你多大了?”她和藹的看著我。
“我,十六歲。”我被看的不好意思了。
“你沒有家裏人嗎,怎麽變成現在這樣?”
“我,家裏人都死了,家裏窮,沒錢看病,爹娘病死了就剩我了。”我楚楚可憐的說。
“你家也在京城嗎?”她又遞給了我一個饅頭。
“是的,家裏沒別人了,也沒親戚,我們窮人沒人願意跟我們結親。”我邊吃邊說。
我不解的看著她,她怎麽問這麽多。
夫人好像在確定一件事情似的,忽然鬆了一口氣。
“你願不願意來我家裏?我女兒和你差不多大。”
我聽見此話,“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我誠懇的說:“隻要夫人肯收留我,給口飯吃,做牛做馬都願意。”
夫人一笑對身邊侍女說:“遲秋,帶她回府,給洗個澡換身衣服,帶到會客堂來。”
遲秋領著我回了府,路上給我說了府裏的規矩,家裏的情況,還有夫人待人怎麽樣的和藹。
這府尹大人是滿人,姓氏是伊爾根覺羅,夫人是漢人,家裏還有一位妾侍,夫人和老爺膝下隻有一女,名喚玉璃,原本侍妾還有一女,隻是在兩歲的時候走丟了,所以這個玉璃是備受寵愛。
我泡在木桶裏洗了好大一會,我使勁搓著肌膚,隻恨不能脫胎換骨。遲秋進來我慌忙的將後背貼在木桶上,怕她看見我後背的東西,遲秋說:“這是我的衣服,你先穿著,還是新做的,沒穿過幾次,你不要嫌棄就好,”
我不好意思的說:“遲秋姐姐,我怎麽會嫌棄,我連感謝還來不及呢。”
遲秋臉色一嚴肅的說:“你知道夫人為什麽帶你回府嗎?”
“難道不是要我回來做丫鬟的嗎?”我納悶的問。
“我們老爺和方姨娘有一個女兒,叫玉玦,上元節時便走丟了,此後方姨娘就精神不太好了,老爺也是日日思念。”遲秋說。
“那,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更加鬱悶了。
遲秋又說:“方才夫人見你眉眼間跟玉玦非常相似,本以為,可能你真是玉玦小姐,看了你的身世就覺得不是。所以夫人想讓你做玉玦小姐,方姨娘一定會好的。”
我驚訝:“可是,這,怎麽可以……”
“你不用擔心,我們夫人說了不會虧待你,這事隻有你知我知,還有夫人知道,夫人說不會冒充很久的,就當全是為了方姨娘好。”遲秋溫柔的說,又像是在勸我。
我心裏想,難得夫人心地善良,我當然願意,總比在大街上做乞丐強。
跟遲秋一起去了會客堂,三個人在哪裏坐著等著,我按照遲秋的指示,給我所謂的阿瑪,額娘行了禮。
我的阿瑪今年才四十多歲,臉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讓我難以親近,見了我他倒是頗有感概。
額娘方氏淚眼汪汪的看著我,親切抱住我說:“我的玦兒,額娘,可把你給盼來了,多謝菩薩。”我的額娘摸樣長的確實好看。
拉著我問東問西問,老爺問我這幾年的遭遇,我就像之前編的那樣說了。夫人忽然開口笑著說:“瞧著,這玉玨剛回來,大概是累了,先讓他休息吧。”
阿瑪和額娘連連稱是。額娘親切的拉著我的手不放,我感覺很溫暖,這種溫暖隻有娘親才有。
我對自己說:“那個命運淒慘的阮棠如已經死了, 從此以後我就是伊爾根覺羅·玉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