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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阿瑪要去告發他們

  黑扯木,位於鐵嶺東南八十餘裏處,此處原是遼東明軍的三岔兒堡所在。


  去年七月,舒爾哈齊的正白旗軍權被其兄奴爾哈赤奪去後,他心灰意冷之下,帶著幾個兒子聯同餘眾求庇於遼東明軍。


  李成梁已老,對建州奴爾哈赤過於偏袒,隻要奴爾哈赤表忠心,即上奏給官,並且幫助奴哈爾赤統一女真,為此甚至將駐紮數萬軍民的寬甸六堡都讓給建州,此舉令得遼東都司不少有識官員感到憂慮。


  遼東巡按熊廷弼上疏彈劾李成梁棄守,甚至稱李成梁可死,此舉私下得到不少遼東官員的支持。


  但是,熊廷弼的奏疏被皇帝留中不發,朝中雖然議論紛紛,最終,此事沒有下文。


  李家內部,對李成梁一意偏幫奴爾哈赤,也不乏有異議。


  李成梁的第五子李如梅便私下對其父親言稱,今建州已擁精兵數萬,比之當年海西女真四部全盛時還要強大,若不再加以遏製,恐日後必成遼東大患。


  有鑒於此,李成梁多少對奴爾哈赤產生了提防之心。恰好此時傳來奴爾哈赤與其弟弟舒爾哈齊決裂,搶奪了舒爾哈齊的正白旗,使舒爾哈齊不敢再留在建州,求庇於大明。


  在李如梅等人的建議下,李成梁上奏為舒爾哈齊請封建州右衛都督,這是明朝在遼東名義上羈押女真各部的最高首領。並且,同時為舒爾哈齊爭取了去北京朝貢的機會,這令得舒爾哈齊對李成梁感恩戴德。須知,往北京朝貢是明朝對建州的正式認可,誰能去朝貢,誰就是真正的建州之主。


  上一次去北京的是奴爾哈赤,時間是萬曆二十九年。從北京回來之後沒多久,奴爾哈赤便正式遷都赫圖阿拉,建立了他的女真汗國。


  李如梅親自前往鐵嶺,命令當地守軍將黑扯木移交給了舒爾哈齊,並為其部送去了糧食和一些軍械。


  為了盡快能夠從明朝獲取支持,舒爾哈齊在安頓好部眾之後,便帶著次子阿敏和三子紮薩克圖前往北京,黑扯木交給了他的長子阿爾通阿和部將武爾坤留守。


  舒爾哈齊的北京之行總體上還算圓滿,明廷對他的到來很是重視,加上李成梁不斷上書向朝廷表明扶持舒爾哈齊的好處,所以舒爾哈齊不僅得到了明廷的冊書,也得到了明朝對他的承諾,即必要時候可以派兵保護並幫助他。


  隻是,有一件事,始終讓舒爾哈齊耿耿於心。


  那就是在北京時,他聽到了一首童謠。


  紮薩克圖告訴他的阿瑪,這首童謠暗指建州將會兄弟相殘,因此勸告自己的阿瑪,回去之後一定要小心提防大伯。


  舒爾哈齊卻不以為然,他雖然和兄長因為對明朝的態度不同,而最終分道揚鑣,但他相信,他的大哥絕不會因此對他這個親弟弟下手。


  女真人,不是漢人,是絕不會做出這種手足相殘的事。


  然而,當他從北京回到黑扯木時,卻聽到一個噩耗,他最信任的將領武爾坤叫奴爾哈赤的人給捉了去,連同被俘的三百多兒郎都叫砍了頭。


  武爾坤是舒爾哈齊執掌正白旗時的固山額真,追隨舒爾哈齊近二十年,為他,也為建州立下過汗馬功勞。


  可現在,僅僅因為武爾坤跟著自己到了黑扯木,大哥奴爾哈赤就記恨在心,派人伏擊於他,並且親手砍下他的頭顱。


  這讓舒爾哈齊十分憤怒,他想要找大哥問個明白,他已經帶著兒子脫離建州,他的部眾加在一起不過數千人,對大哥已經沒有什麽威脅,大哥為什麽還要對他趕盡殺絕!

  舒爾哈齊的長子阿爾通阿極力苦勸他的阿瑪,萬萬不能到赫圖阿拉,因為傳言說大伯發誓一定要誅除他的親弟弟,現在阿瑪若去,無疑就是送死。


  阿敏和紮薩克圖也都拉著他們的父親,福晉佟佳氏更是跪在他的麵前,最終,舒爾哈齊打消了去赫圖阿拉的念頭,決定派人前往沈陽向李成梁求救,請這位遼東大帥為他主持公道。


  舒爾哈齊已經被明朝冊封為建州右衛都督,李成梁也答應過扶持他,所以舒爾哈齊相信李成梁一定會替他討回公道。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李成梁竟然沒有理睬他,非但如此,他的兄長奴爾哈赤還領著五千精兵前往撫順關,聲言要向明朝的遼東大太監高淮討要欠款。


  原先鐵嶺方麵的明軍會定期輸送糧食到黑扯木,現在也停了下來,種種跡象表明,奴爾哈赤和李成梁達成了交易,前提是李成梁不再扶持舒爾哈齊。


  沒有了明軍的支持,僅憑黑扯木這一座孤城,幾千老弱病殘,舒爾哈齊根本不可能和他的大哥一爭高下。


  這段時間,他每日就抱著酒壇子痛飲,什麽事也不問。部下和兒子們看在眼中,急在心中,卻都不知道怎麽辦。


  終於,長子阿爾通阿看不下去了,他帶著弟弟阿敏和紮薩克圖衝進了父親的屋中。


  “阿瑪,你不能再喝了!”


  見自己的父親還在抱著酒壇子,阿爾通阿他們都很生氣,也很心疼,因為他們的阿瑪看著很是憔悴,完全不再是從前那個女真的英雄了。


  “阿瑪,你別喝了,你已經醉了。”紮薩克圖心疼的走到父親身邊。


  “我沒醉,我怎麽會醉呢。”舒爾哈齊搖晃著桌上的酒壇大聲吼道,然後猛的推開紮薩克圖,“你們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


  “阿瑪!”紮薩克圖的眼淚和在眶中。


  “大哥,不能讓阿瑪這樣了!”阿敏氣的臉通紅,突然衝上前去一把將那酒壇扔到地上,對他的父親罵道:“阿瑪現在像什麽樣了,你就知道喝酒喝酒,以前的雄心壯誌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的部眾正在逃亡,阿瑪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成孤家寡人了!”


  “阿瑪,我們脫離了大伯,明朝又反悔,你卻這個樣子,難道你真要等到大伯的刀架到脖子上,才清醒麽!”阿爾通阿顫抖的緊握雙拳。


  舒爾哈齊定在那裏,緩緩看向三個兒子,苦笑一聲:“你們想我怎樣?你大伯的兵馬是我的十數倍,他若想殺我們,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可也不能這樣束手待斃啊!”阿爾通阿道。


  阿敏卻道:“阿瑪,我看大伯不一定是要我們死,他或許隻是想讓阿瑪回心轉意。”


  “阿敏,你太小看大伯了。”阿爾通阿搖了搖頭,“如果他是想讓阿瑪回去,就不會殺了武爾坤了。”


  “不,大哥,我和你想的不同,我想,大伯殺武爾坤的目的正是想讓我們回去。”阿敏道。


  “是漢人說的殺雞給猴看麽?”紮薩克圖喜讀漢人的書,這句話雖然有些不對,但他想不出更好的形容了。


  “對,大伯是給咱們警告,讓咱們回去。要不然,”阿敏沒有說下去,他始終是不讚成父親和大伯分裂,他也一直想回去。


  有件事,阿敏沒有告訴自己的父親和哥哥,那就是他的堂哥代善和洪太托人給自己捎信,讓他想辦法勸說父親回去。兩位哥哥跟他發誓,隻要他們回去,大伯一定不會殺他們,還會跟以前一樣對他們。


  “阿敏,你想的太天真了,你大伯,不會讓我活著的。”舒爾哈齊凝視著阿敏,他知道這個次子和代善他們關係很好。


  阿敏沉默下來,如果他的父親真的不願回去,身為兒子,他也無能為力。


  “阿瑪既知道大伯要殺我們,為何還這樣?”阿爾通阿想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何好端端的就成了個酒鬼。


  “你們要記住,當敵人比我們強大時,我們唯一活命的辦法就是示弱。”阿敏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可怕,“如果我不這樣,你們的大伯現在就不是在撫順,而是在黑扯木了。”


  “阿瑪,即便大伯現在不來攻打我們,可我們總不能這樣束手待斃啊?”阿爾通阿明白了,明白了父親的苦心,他為自己誤解父親難到難過。


  “不,我們會活著的。”阿敏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長子,“阿瑪決定去北京。”


  “去北京?”阿爾通阿三人愣在那裏。


  “阿瑪要去告發你大伯和李成梁謀反!”阿敏沉聲說道,隻有這個辦法,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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