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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童生,也是讀書人噢。

  “好一句寸土必爭,寸土不讓!”熊廷弼欣然讚道,卻愕然發現說這話的是那個宋王的跟班少年。


  他甚是不解,不明這跟班少年怎的幫他說起話來,難道不怕主人責罵。


  “當年成祖皇帝北伐漠北,曾曰我朝國勢之尊,超邁前古,其馭北虜西番南島西洋諸夷,無漢之和親,無唐之結盟,無宋之納歲薄幣,亦無兄弟敵國之禮。”魏良臣緩緩上前,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明明棄地失人,偏要說什麽示之以弱,留待後手。


  後手,有屁的後手!


  是,寬甸六堡有大利益,奈何坐收漁人之利的不是大明,而是他建州。


  李成梁棄守寬甸六堡造成的最直接後果正如熊廷弼所說,奴爾哈赤從此崛起,無人可擋。


  舒爾哈齊原本就是在內鬥之中被奴爾哈赤打敗削弱,要人沒有,要地盤也沒有,喪家之犬般逃到鐵嶺,求庇於明軍治下。


  這等人物,毫無半分價值,偏李成梁竟上書朝廷要扶持於他,還盡棄寬甸六堡,好讓舒爾哈齊有地盤可據。


  事實呢,卻是明軍一撤離寬甸六堡,奴爾哈赤便盡占六堡地盤,哪有舒爾哈齊什麽事。


  此事,要麽李成梁另有居心,真是暗中要扶持他的養奴哈赤。要麽,就是他老糊塗了,看不出成日跟自己搖尾巴的狗已經變成了狼。


  狼,都是有野心的。


  良臣傾向於後者,鎮守遼東數十年的李大帥,真的是老糊塗。他以為自己能夠離間奴爾哈赤兄弟,能夠再養一條狗對付另一條狗,可是,他卻不曾想到,他要對付的那條狗早已經不是狗。


  狗再凶,也永遠不是狼的對手。


  這件事,良臣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他斷然不會坐視。


  哪怕,他現在沒有資格指點這等國家大事。


  哪怕,遼東的事情還離他很遠。


  哪怕,他的言論在別人耳裏,如笑話般的存在。


  甚至於,他本身,也不過是個笑柄存在。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漢人。


  華夷之防,大於天。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魏小千歲可以渾渾噩噩,可以吊兒郎當,可以胡來亂搞,但事關漢家大敵,他毅然挺身也好,再次嘴欠也好,該說的他都要說。


  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與我何有哉!

  “今觀遼東,可還有半點我強明之勢?區區一個建州奴,竟也叫我大明棄地移民,朝中諸公還說什麽是為了大計?…什麽大計,這朝堂大計就是不顧自家百姓死活,不顧將士開邊辛苦,一昧棄地成全他人嗎?若真如此,那朝堂諸公可一個個都是聖人了,割肉喂鷹,好大的佛心,好大的仁慈。”良臣不卑不亢,麵對左光鬥在內的數禦史,毫無怯場之心。


  康丕揚見是一少年在這胡亂說話,氣得罵道:“黃毛小子,懂個什麽,在此放什麽噘詞!”


  “是麽?”


  良臣冷然一笑,“這位大人可知,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雄則國雄!”


  此言一出,熊廷弼固然更是欣賞,便是那左光鬥、宋本慶等人,也是為之動容。


  這少年,好犀利的言辭。


  “大人萬萬不能看不起我等少年,試問,諸位大人雖盛,但將來是否如夕陽一般謝幕?今日大人稱我黃毛小子,又焉知他日我不是國之棟梁呢!”


  良臣定定立在那裏,一臉自信。主席可是說過,少年人就是祖國的花朵。這幫人,還能有主席英明不成?

  不遠處,擦桌子的兩個少年夥計已是情不自禁放下手中的抹布,無比欽佩的望著他。


  “你們看什麽看,再強也得幹活!”


  帶班的走到兩夥計身後,一人敲了個響指,然後看向那信口胡言的少年,恍惚間,回到了嘉靖三十年。


  那年,他也如此意氣風發。


  現在,他是個帶班的。


  下個月,他就將回鄉下老家帶孫子去了。


  “說的好,說的好!”


  熊廷弼哈哈一笑,他看出來了,這少年跟宋本慶他們沒有關係,要不然,何以宋、王二人還不喝罵斥責於他的。


  “好一個少年強則國強,枉我熊廷弼自詡治國經世之人,卻不如一黃毛小子,看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有趣,有趣。”


  熊廷弼說那“黃毛小子”時十分刻意的看著康丕揚,康丕揚冷哼一聲,知道熊蠻子什麽意思,扭過頭不去理會。


  “你這少年人,真不錯。”


  幾人之中,王之心性子最好,他笑著走到良臣麵前,“不過水無常態,國家大事亦非一成不變,許多道理說與你也不知。少年人,有誌向,有抱負是好,但卻不能坐井觀天。好了,這裏沒你什麽事,你且速回家去吧。”


  何爾鍵搖了搖頭,對康丕揚道:“現在是個人都能妄議國家大事,此風不可長。”


  聞言,良臣忍不住想笑,放嘴炮不就是你們這幫清流帶動出來的潮流麽。


  “敢問這位大人,國家是什麽?”良臣作出請教的樣子。


  何爾鍵脫口便道:“國家便是朝廷,是江山,是社稷,是天下!”


  “具體點行麽?”


  “……”


  何爾鍵怔在那裏,國家具體又是指什麽呢?


  “這位小哥,那你說,國家是什麽?”熊廷弼饒有興趣的看著魏良臣。


  良臣點了點頭,道:“在我看來,國家就是土地,就是百姓,惟有土地和百姓,方能稱之為國家。”頓了一頓,斬釘截鐵道:“故,若無土地和百姓,便無國家!”


  “正是此理!”


  熊廷弼看向左光鬥他們,慷慨而道:“正如這位小哥所言,國家便是土地和百姓。想那寬甸六堡是我十數萬軍民辛苦開拓而出,豈可輕廢!…今退一步,明天便能退兩步,後天則能退三步。一退再退,國家不亡也得亡了!”


  說完,不待左光鬥他們開口,又轉身看向良臣:“你是何家子弟?師從哪位大儒?”他對這少年真的是太有好感了,忍不住想知道他是哪位大儒教出來的。


  良臣欣然說道:“學生是河間肅寧童生魏良臣。”


  “童生?”


  熊廷弼愣在那裏,左光鬥、康丕揚他們也是目瞪口呆。


  “諸位大人,莫欺少年窮噢。”


  良臣看著這幫禦史,淡淡說了句,負手立在那。


  一股氣勢由臉而生。


  童生,也是讀書人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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