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他會飛的嗎
若染站在飛燕橋上,看著河岸邊的青瓦灰牆,古式古香的民居,看著岸邊人流穿行,一絲思鄉情緒不知不覺漫上了心頭。
穿越到趙若染身上這麽久,不知道現代的哥哥,現在怎麽樣了?他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去世而悲痛欲絕?
略帶傷感的眼睛定定地注視著某一點,失神,恍惚,思緒飄遠。
忽然,一抹乳白色衣袍,一攏雲袖隨風輕搖,飄過那一點,若染雙眸一閃,晶亮地睜大了眼。
好英挺的身姿,青絲飄飄,雲袖浮動,回首一瞬,若染看到了一雙行雲流水般的黑眸,柔順如山岱的眉,還有高挺優美的鼻子,和一張掛著淺笑的菱形美唇……好俊俏的男子,宛如不染風塵的嫡仙子。
“哥哥!”
曾經,為了一次行動,她調皮地給自己的哥哥化了個女妝,戴上長長的假發,穿上一套白色勁裝,描了眉,塗了唇,她左看右瞧,驚豔之時笑抽了肚子,而她哥哥斂了眸中的冷色,看著她的眼神多了一份溫和柔情,微笑的菱唇上揚……那時的他,也是如此這般地俊俏,蘊著一股無法染指的脫俗氣質。
她心下一慟,快步朝那一個白色影子追去。
“哎哎!你站住!”剛跑下橋,還沒來得及轉彎,若染便讓人叫住。
她轉過頭,看到三個俏麗的小公子,齊齊站成一排,三雙清亮的眸子上下掃視著她,她心裏一顫,腳底的血液驀地向上一衝,身子便如火箭般迅速朝岸邊衝去。
“小姐,你為什麽要跑啊!”明婉公主的聲音怎麽聽也與她的衣著打扮不符,隻要多看她一眼,哪個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裝。
不過,她的眼睛可真明亮啊,怎麽一下子就認出若染的臉長得跟那位公子相像?
“你們為什麽要追啊?”若染不忘回她一句。
真的不想見她呀,要不然,自個要怎麽去圓東宮苑落下的謊言?直接說騙她的?可她是個公主,會不會立馬給自個定個罪,扔進大牢?相府的家規對嫡女都無效,南華國的律法,皇子皇女要用起來,自然也隨手一拈,要死要活,可都是他們說了算!低層人的悲哀啊!
“我想問你個問題啊。”明婉公主的小腳丫好似生了風,緊追不舍了。
“可我回答不了啊。”
“我還沒問你呢。”
“你不問,我也知道啊!”
“你怎麽知道啊?”
“我會算啊!”
“哎哎……小姐,你太怪了吧,停下……停下!”明婉公主沒力氣了,聲音斷斷續續。
若染朝後麵望了一眼,勾唇一笑,嘀咕:我才不停下呢,如果一停下,你抓住我問個沒完沒了,讓我交出我“自己”,我上哪兒找根棒子鑲嵌進身體裏頭?我可是女的,不是那位公子啊。
跑了好長一段路,若染也沒看到那位一攏白衣的男子,悵然之下,她飛快地轉進一條小巷,索性躲開明婉公主的追蹤。
“啊啊……”
“嘭……”
隨著若染的一聲驚呼,身子重重地與一麵牆壁來了個親切接吻,好半天才恍然過來,她似乎被什麽東東絆到了,抹抹滿是塵土的嘴,低頭一看——一根黑色的打狗棒擱在腳背。
打狗棒?若染的腦袋“嗡”的一響,她打了個激靈,雙手一撐牆壁,立馬轉過身。
隻見屋角一處,一團黑乎乎的物體在蠕動,慢慢地,他直立起上身,晃了晃亂篷篷的毛草頭,懸掛的草發間,兩束犀利的光宛如激光打在了若染的身子。
若染心房一縮,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呼哧呼哧,她氣喘籲籲地剛跑過這條小巷,轉彎之時,膝蓋猛受一捧,疼得她一個急退,震愕地望著那一團黑乎乎的物體。
OMG!他會飛的嗎?
雙手一垂,若染往邊上靠,後背緊貼上牆壁,那團黑色物體也沒靠過來,隻是垂著頭,脖子扭了兩扭,忽而伸出了手,低沉道:“給我十個包子。”
若染眼皮一瞠,俯身,歪著頭看了看他……黑色的衣袍破損不堪,腳上一雙破布鞋,腰間結著草繩,掛著一隻發黑油亮的布袋子,亂篷篷的頭發遮住了烏黑折皺的臉,黑胡子間露出了張幹裂的嘴。
若染倒吸一口氣,小心地叫道:“大爺……老大爺?”
“唰!”回答她的卻是打狗棍在空中轉了一圈發出的呼嘯聲,嚇得若染又後退了一步,身子又緊貼到牆上。
不用再叫他了,若染證實這個他就是早些時候遇到過的史上最刁鑽,最怪僻,最挑剔,最匪夷所思,最不知好歹,最沒禮貌和最難侍候的老乞丐。
隻是,兩個月不到,他怎麽越發肮髒邋遢了?那個殘次的黑碗呢?
“給我包子!”一聲命令式地吼叫如同昨日。
若染打了個激靈,眨了眨眼……誰是誰的大爺?哪有乞丐對施舍的人三番五次無禮吼叫的?
“你……你不能這樣子的,老爺爺,你要知道,你是……”乞討的人,後麵幾個字還沒說完,忽然見他髒兮兮的黑爪子舉起了打狗棍,若染馬上住了口。
不是她現在跟那會子一樣沒有功力,而是若染非常清楚,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就說這條巷子,彎彎曲曲也有兩百來米長,她又驚又嚇得跑得喘了氣,可他卻一眨眼工夫攔到了她前頭。
這不很神奇嗎?若染在現代秉行的原則就是——在外,氣不過就罵,罵不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耍賴,賴不過就鬥智鬥勇,再鬥不過就靜觀其變,扮豬吃老虎!如今,這一原則還必須在古代用用。
“快去買!”三個字,擲地有聲,不容你置喙。
若染急轉身,剛邁開步要走,又聽得他低低沉沉地發話:“我要肉包子。”
“我知道。”若染甩袖,一時忘了手上還套著一個包袱,這一甩把包袱甩到了那老乞丐身邊。
恍然過來,若染走回去,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去撿,手還沒碰到,老乞丐手中的打狗棍一忽拉,包袱套到棒子上,他一甩,那隻包袱就落到了空中,若染急忙一個跳躍接住,輕輕拍了拍,得意地回過頭朝那老乞丐撇了撇嘴。
半盞茶工夫,她就買好了包子,熱乎乎地用荷葉包住了,準備返還那巷口時,卻又躊躕起來了,四下一環顧,瞧見一五六歲的男孩在街邊玩耍,遂掏了兩個銅板放到他手上,嘴湊近他耳邊如此這番地說了幾句,點了點不遠處的一個屋角,小男孩就笑嘻嘻地點點頭,抱住那包子跑去了。
若染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拍拍手,轉身朝另一條街走去。
這條街很熱鬧,若染在一個地攤上淘到了一個銅製的鈴鐺,想到丟丟,她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一路走著,一路搖著鈴鐺,卻不想一個不小心,身子撞上了一堵肉牆,還沒抬起頭,她就十分歉意地說了聲“對不起”。
可說完抬起頭,她就對上了一雙正笑得邪魅之極的鳳眸。
“你……”若染扯了扯唇角,下意識地抓住了腕上的包袱,表情略顯尷尬。
“四小姐,你原來在這兒遊蕩啊,”華宇昊笑得意味不明,挑挑眉,伸出手,“還我!”
若染見他表情狂傲,唇一抿,把包袱狠狠地砸在他手上:“拿去!”
華宇昊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包袱,鳳眸一眯,又把包袱塞到她手上,不客氣道:“少了兩樣!”
“哪有兩樣?”若染不雅地白了他一眼……趙二爺說得真沒錯,這三皇子人長得好看,可卻是鐵公雞一枚,真是越富越小氣,到哪都一樣!不就是少了一把扇子嘛,值得他氣勢淩人?一副你不還我,我就要你命的凶樣!
拆了藍布包袱,若染抖了抖衣袍,眼睛驀然睜大了,她再抖了抖,怔怔地望著地麵,喃喃道:“我……我明明把銀子夾在衣袍裏的,怎麽沒了?”
“嗬嗬……”華宇昊幹笑兩聲,環起手臂,拇指摩著下顎若有所思道,“四小姐,你偷了我衣袍,又偷了我扇子,衣袍裏的一百兩銀子你拿去用了不還不說,還把我扇子無賴去了,這會子還裝得……”
“我沒裝!”沒聽他說完,若染就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氣呼呼道,“不就是一百兩銀子嘛,等我找著了,還你就是!”
她想,前兒一跑肯定掉在巷子裏頭了。
“好啊,若今日還回,我自然不算你利息,若是遲一天,便加收一兩,你可要記住了,”華宇昊不急不緩,慢條斯裏地說道,“還有,扇子一定要歸還與我,要知道,那扇子可是東閩國進貢的禮,世間隻有這一把,價值萬兩黃金,若你也丟了的話,恐怕你拿你自個來陪,也不值這個價錢!”
他的話有辱人格,若染皺了眉,兩眼灼灼地似乎要在華宇昊的臉上燒出兩個洞來,華宇昊則微揚著下巴,垂著眼簾迎著她的目光,削薄的唇揚著一抹邪肆又桀傲不馴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