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趙明誠立即起身,略施小禮回道:“明誠還需在太學立磨煉一二,恐怕還需要一些時日。”
趙明誠也並沒有具體告訴李格非自己到底需要多久。
李格非看著趙明誠臉上帶著笑意,可眼中卻帶著犀利之色。
“趙公子,所作的詞論以及各帖,李某也有幸觀讀了一二。覺得甚是不錯,以趙公子才華以及見識,現入朝為官也——不之為過!”
李格非說的雲淡風輕,可是落在趙明誠耳中卻是別有一番韻味。
他是聰明人很快分析出了李格非言語之中的意思:李格非給了他兩個選擇。
第一:他有機會能迎娶他的女兒。
第二:為他謀一個一官半職,但是提親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趙挺之並沒有提點自己兒子,他端起茶杯吹開漂浮茶葉小酌一口,他對自己兒子很是有信心。
趙明誠也並沒有過多猶豫,他微微的欠身行小禮道:“李大人,你太抬舉小生了。鄙人作的詞論,以及各帖都難登大雅之堂!”
說著趙明誠眼中帶著惋惜之色:“而且鄙人的詞論,各帖都遠不及令嬡的詞曲。明誠亦有自知之明,官場之事也有諸多不明之處,現入朝為官——尚早!”
趙明誠這句話一出,李格非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嘴角的笑意也濃鬱了幾分。
許小兔聽見這文縐縐的話語,都有一點想要扇這趙明誠的衝動,你們就是欺負本兔文化水平不高!
兔子氣憤的咬了好幾口胡蘿卜,頭撇開自顧自的嚼著。
而朝堂後的李清照也已慢慢的恢複了冷靜,雖然這少年長的不錯,家室尚好,符合門當戶對的條件。
但是對方若是不懂自己,亦不懂自己都詩詞,恐怕她還是會拒絕這門親事。
此刻聽見趙明誠誇自己都詩詞,她心中還是有一點小小的高興與激動。
她還是第一次聽見父母外的人誇讚自己詩詞,心中難免會如此。
…………
此時朝堂中,李格非故露驚容,好似受寵若驚一般問道:“哦?趙公子還讀過小女的不雅之作?”
趙明誠見李格非提起,頓時興誌就來了,他不卑不亢的行禮點頭:“《如夢令》兩曲,讓鄙人初窺令嬡的詞作。兩曲《如夢令》一歡快,一惜花——歎己!”
趙明誠把歎己二字拖的較長。
這歎己也格外的引起了李格非以及李清照的注意。
李格非端起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他又放下不解道:“歎己?趙公子何解?”
朝堂後的李清照聽見自己父親開問,心跳加快了幾分,她很是期待接下來的回答。
她本以為無人可懂自己那一曲詞中之意,這趙公子懂了?
李清照不禁挪了挪腳步,離屏風近了幾分,她倒是要仔細聽聽這趙明誠到底作何解。
此時朝堂中的趙明誠,左手負身後,右手微抬放身前,眼中帶著感歎之色:“世人皆知‘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一句甚是妙!常引得文人墨客反複念叨與模仿。”
李格非不可否認的點了點頭,當初自己女兒這一曲《如夢令》傳入汴京的確是引得不少文人墨客稱讚,特別是這一句‘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就連一些文人墨客想要模仿,可是到現在都沒有超越此句的佳作出現。
趙明誠眼中好似浮現出什麽場景一樣:“世人隻知佳句,卻忘了前綴,就好比紅花還需綠葉襯。‘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鄙人倒是更加喜歡這一句!”
李格非倒是覺得有一點意思:“為何?”
趙明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聲音中包含情感的回道:“‘試問’二字,鄙人看見了令嬡的小心翼翼。‘卻’字讓鄙人讀出失落之感。”
說著趙明誠一臉惋惜的半抬著頭:“本就知道答案但是又忐忑的詢問,這讓明誠看見了一個多愁善感,需要人疼愛的女子!”
李格非細想了一遍點了點頭:“趙公子解析不無道理。”
趙明誠立馬收回自己手來,兩手抱拳對著李格非行禮:“當然這隻是鄙人的一點自我揣測,望大人不要見怪。”
李格非笑著擺了擺手,表示並沒有什麽:“提親之事,請允許在下思量一二!”
趙明誠見自己並沒有被一下回拒,頓時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下,至少還有機會嘛!
趙挺之見有戲,也就起身笑著行禮:“那趙某便靜候佳音!”
李格非也笑著回禮:“幾日後,李某定當給趙大人一個答複!”
此時朝堂後的李清照芳心也亂,趙明誠說的那番話深得她心。
不曾想他居然懂了自己的詞。
李清照見他們要離開了,心中有一點慌亂,她還想看看那趙公子。
轉頭環顧了周圍一圈,想起旁邊還有一扇後門。
她立馬來到後門前。
後門邊有一顆筆直的梅樹,樹枝上青澀的梅花半掩半開,雖然並沒有完全綻開,但還是彌漫著一股清香。
兔子瞧見李清照這一幕,不自覺的想起李清照作的一曲詞“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這詞名為《點絳唇》正是李清照在趙明誠提親不久之後所作,此情此景完全符合詞中場景。
果不其然。
少女的心思有一點天真與可愛。
李清照小心翼翼的把那後門推開一扇,另外一扇關著,她尋找起可以藏身之處。
餘光落在那梅樹上,這好似可以遮擋她半個身子。
少女天真爛漫的心中閃過一個點子,她故作嗅梅之舉可是眉光卻不自覺的望門中飄去。
李清照安安靜靜的看向屋裏的情況,兔子看著這李清照的動作行為,忍住笑了起來,這實在是太可愛了。
此時陽光落下,撒在李清照身上,這讓她顯得活波可愛,但是又隱隱約約的透露著一點青澀的美。
朝堂內的李格非幾人又絮叨了幾句後,趙挺之與趙明誠便告辭離開。
李清照餘光瞧見他們走了,頓時有一點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梅花。
不知是舍不得這青澀的梅花的香味,還是舍不得離開的人。
許小兔繼續啃著胡蘿卜,反正李清照與趙明誠的事情是成了的,完全沒有懸念。
兔子突然有一點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詢問漱玉關於李清照的一生了。
現在她的感覺就是:知道過程與結局,然後在來看一遍完全沒有什麽懸疑感。
而李格非送走了趙挺之父子二人後,便找到了正在草叢裏尋自己遺落簪子的李清照。
李格非過去一眼便看見了金簪,他撿起遞還給自己心不在焉的女兒。
李清照看著自己父親立馬急慌失措的起身行禮道:“女兒見過父親!”
李格非負手搖了搖頭:“女兒呀!剛剛那些話你也聽見了?”
李清照聽見這句話頓時慌了:“父親說的什麽?女兒不知……”
李格非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還給爹裝不知道?剛剛你那依門嗅青梅的動作,為父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李清照頓時低下頭去,臉通紅。
她聲音比蚊子還小的嘀咕道:“父親看見女兒啦!?”
李格非歎了一口氣,那麽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看不見。
“不過話說,趙公子可符你心意?”
李清照聽見這句話不知如何啟齒。
李格非見李清照不開口,便講起趙家之事:“趙挺之擁戴王安石變法,又與奸臣蔡京有所結交,他是為父夫子的死對頭。”
說著李格非眼中閃爍著深邃之色:“他此次前來提親,恐怕是因為高太後親近我們舊黨。而且朝廷也在逐步廢除新法,恢複舊製。若是我們趙李兩家聯誼,日後不管是是新法改革失敗還是成功,都有他一席之地。”
李清照聽見這句話頓時明白了當中還是包含了不少利益關係的。
李清思索了片刻問道:“不知女兒若是嫁與趙公子對父親可有什麽危害?”
李格非搖了搖頭:“危害還不至於,就如剛剛所說。不管是新法變更不管成功還是失敗,趙李兩家都可以相互攜程。但——畢竟我們兩派本就不和睦,若是我們趙李兩家聯姻,恐怕會被一些流言所影響。”
李清照不自覺的握緊了小拳:“會不會很嚴重?”
李格非瞧見自己女兒的小動作,他猶豫了一下搖頭:“清照,這門親事還是要看你。若是你中意那趙公子,為父並不建議。若是你並不中意他,為父便替你拒了這門婚事。”
李清照頓時慌亂了起來,她對趙明誠第一麵還是印象不錯的,而且他也懂自己的詩詞。可是她又糾結起來,自己若是嫁與趙明誠會不會影響父親壯途。
看著自己女兒糾結萬分,李格非長歎了一口氣道:“你娘也是讓你自己決定,若是喜歡或不喜歡到時候告訴爹一聲。”
說著李格非便回書房繼續忙於公務去了。
而李清照卻不知如何抉擇,流言蜚語對她父親來說還是有不少影響的,畢竟李格非可以說是遠近聞名的清官。
不能因為自己而毀壞了父親名聲。
兔子看著李清照糾結的樣子,真的想一胡蘿卜敲醒她。不就是結個婚嗎?那考慮那麽多,看看本兔考都不考慮。
而沒多久王氏便找上了李清。
不為別的,就是想要和她聊聊關於趙明誠提親之事。
“清照呀!我打聽過關於趙公子的品行之事,他喜愛金石書帖……”
說著王氏說了不少關於趙明誠的事情,語畢。
王氏問道:“清照你如何看待?”
李清照抬頭看著自己母親,女人與女人之間也說的開。
“母親,我怕到時候牽連父親壯途!”
王氏聽見這句話,頓時明白了,讓女兒猶豫不決的原因居是這個。
她也是過來人,立馬明白自己女兒恐怕是看上那趙明誠了。
王氏掩麵笑道:“咱家清照是看上別人咯?”
李清照聽見自己母親打趣自己,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她低著頭拽著自己衣角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