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成時,形神一體,心外無物,遊乎逍遙,長生久視,若有病患,豈能如此?”
李青河不知道這屋中醫仙,問心之後得見了什麽,略略一想,便回答了幾句世人皆知的修仙常識。
屋裏的醫仙道:“三千世界,萬裏江山,芸芸眾生,仙道既得,長生不死,朝遊北海,暮宿蒼梧,乘風而來,隨心而去,初得道時,逍遙自在,的確如此。然千百年後,行跡遍乎大千,心目滿於世事,北海蒼梧,隻如豬棚狗窩,騰雲駕霧,盡似馬行驢駕,如此之時,逍遙自在,不過網羅之間,而仙人不知,猶道逍遙,豈非障目障心,病在骨髓,而猶不自知?”
世界有限,世事循環,山水相似,眾生如常,時間久了,確實會顯得單調無比。
屋裏的醫仙這番話說出,李青河也就明白了醫仙所說的仙人之病在何處。
仙人之病,在於長生久視。長生久視,就會遍覽世事,遍遊世界,久而久之,自然無甚可看。
此時長生久視,就成了負累。到處無新鮮事,仙心自然不能生意如前,逍遙自在,也就無從說起。
這樣去看,醫仙的話,便不無道理。隻是醫仙所說的仙人,是天上的仙人,不是世間的仙人。
天上的仙人超脫世俗,不在紅塵之中,不惹紅塵之事,隻守本心一片,以任逍遙萬年。但世間的仙人,卻並非如此。
世間的仙人,不求超脫世間,隻是隨世而為,任紅塵起卷,但能得一心歡悅,便無所畏懼,縱身死道消,亦在所不惜。
譬如狗道人,此人便是世間的仙人。他機緣巧合,服食靈果而得長生,卻不登天庭,不入仙界,隻在世間到處閑遊。
於紅塵中,行紅塵路,結紅塵緣,為紅塵事,從未將超脫凡俗,長生久視放在心上,這般仙人,自然不會在意自己是不是遊覽了大千世界,走遍了千山萬水,不會在意這些,也就不會因此產生倦怠。
再如李青河自己,他也是一位不登天庭,不去仙界的世間仙人。
他對逍遙自在,長生久視這些,也不在意。他隻是想解破紅塵,與金庭雪再續前緣。
盡管他這件事,看起來非常渺茫,但他依舊會去做。如果他是超脫的天仙,那就會斷情絕愛,縱然不去忘記金庭雪,也會力求釋然,不會讓金庭雪,獨占一片丹心之中。
所以天上的仙人,世間的仙人,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
天上的仙人像風像雲,吹過掠過,也就過了。世間的仙人則像書像畫,書過寫過,縱然是過了,也終有痕跡。
……
李青河心中微瀾泛起,忽然對自己的紅塵道,又有了一些新鮮的感覺,道:“凡人以無病求長生,仙人得長生而病之,凡人苦紅塵而求解脫,仙人脫紅塵而無聊,凡人仙人之間,天上世間之事,看來其中玄妙,猶未盡解。仙友作為,我無法評判究竟,但我身在紅塵,非是天仙,若仙友之作為,襲擾我眼,到時我心之是非,便是是非。此言還請仙友好記。”
說著心意一動,那原本懸在空中,劍氣包裹仙毒的芝麻粒毒包,便朝屋中激射而去。
“後來事,後來說。”屋中的醫仙語氣如常,對李青河此時的警告,絲毫不以為意,“若後來這天地之間,眾生皆得仙體,世間盡仙,那便再無仙凡之分,仙即是人,人即是仙,人病即是仙病,醫人即是醫仙。如此,我醫仙之道,名副其實,雖死何憾!”
李青河聞言無語,一句就此別過,便就離去了。
他知道,無論是仙還是人,抑或是獸是妖,隻要有靈,便自有心,自有心便自有道,我道你道他道,人道仙道天道,大道小道末道,無數心有無數道,這無數道,各自有道,自身並無對錯是非,隻在遇到他人之道時,才會有對錯是非。
譬如醫仙之道,他若與李青河無涉,那他之道,便與李青河無對錯是非。但稍有牽涉,也便有了對錯是非。
這稍有牽扯,不隻是影響或傷害李青河或者他身邊的人,隻要是讓李青河心中生出了是非對錯的事情,都是牽扯。
譬如偶然聽到,而忽然動心,那便也就有了是非對錯,這時候,李青河就會揮劍斷對錯,斬是非。
現在來說,醫仙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並沒有讓李青河的心,有所反應,所以李青河也不去多問。
很快回到房中,狗道人正與小黑狗在玩。
小黑狗黑毛鋥亮,精神抖擻,完全與先前奄奄一息的樣子,判若兩狗。
李青河看了一眼,發現這小黑狗兩眼黑亮,渾身精氣充盈,分明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的結果。
於是不由就對狗道人心中好感更增。
他知道這狗道人,雖然已經長生千年,但沒有正法道統,所以不但法力低微,法術粗淺,所擁有的諸如法寶丹藥這些仙資,也是一貧如洗,並不寬裕。
但他這種情況下,竟然能拿出一顆功效不錯的丹藥,喂給一隻萍水相逢的小黑狗,這份隨心所欲的自在,卻比天上那些遊於八極,受人朝拜的天仙,要實在多了。
常言,身有十錢,一錢贈人,錢雖不多,而心大善。身有億萬,百錢贈人,錢固多矣,而心小善。
狗道人便是身有十錢而能贈人一錢者,而天上萬仙,則是身後億萬,而贈人百錢者,大善小善,雖不能定論,但心中自在,卻是毋庸置疑的。
狗道人和小黑狗玩的開心,並沒有及時發現李青河回來。
李青河也不打擾,轉身就離開了房間,去到一處幽靜的亭子裏站定,然後幻出玉笛,悠然吹響。
笛聲清遠,飄飄渺渺,不時間就飄出金府,飄滿了詠州城。
這是清晨,鳥啼人呼,城中喧囂方起,城中的百姓,正在歡歡喜喜的準備開始新的一天。
但這笛聲一起,滿城的人,不由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開始靜靜聽這笛聲來。
吹笛的李青河不悲不喜,吹出的笛聲不悲不喜,但散在或喜或悲,悲喜在心的百姓耳中,就有了悲喜。
讓富人思金銀縱多疑無用;窮人思生活縱苦猶可樂;失意者思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得意者思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是;歡情者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傷情者思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一陣笛聲吹過,直吹的整個詠州城一陣沉默,但沉默之後,所有人的臉上,就都多了幾分光彩。
“這曲子叫什麽名字?”
笛聲落下,狗道人抱著小黑狗來到了亭中。
李青河收起玉笛,微笑著說出兩個字,“紅塵。”
“紅塵。”狗道人念叨了一聲,然後笑了起來,“雖然我這狗道人,不懂音律,但是這曲子讓我聽著很是舒服,滿心歡喜。紅塵竟然有這般好處,怕是世上沒幾個人能知道。”
李青河道:“此曲我適才隻是忽然吹起,尚不圓滿,不過我於紅塵之中,經曆尚淺,此曲初作,隻能如此,日後我紅塵道成,此曲當更臻玄妙。”
“道友你這話意思是這曲子,你剛剛第一次吹?”狗道人驚訝不已,“我這許多年,雖然也聽了許多好聽的曲子,但第一次作,便就能如此的,還是第一次見,佩服佩服。”
“作曲如作法,心動意生而已。”李青河解釋起來,“曲譜如法訣,五音是五行,作曲未必須有譜,作法也未必須有訣。五音調諧,曲自動聽,五行協調,法自玄妙。”
“哈哈哈!”狗道人聞言,大笑起來,“道友如此見教,狗道人我可要留在這裏了。”
“金府房間正多,道友盡可挑選。”李青河微微一笑,應下了狗道人的話,又道:“該是早飯的時間了,我正好帶你去與這金府主人認識。”
“好,狗道我卻之不恭。”
狗道人也不客氣,直接就答應了。
隨後,兩人一起找到金銘和林鴛,說明情況。
金銘林鴛都是仁厚之人,又是李青河相邀,他們豈會不答應,當時就在桌子上舔了碗筷,讓狗道人一起吃飯。
飯上大家都沒說什麽,即便金銘看出,狗道人就是之前的朱大夫,但他也沒說什麽,直到吃完飯,金銘才私下問了狗道人孫員外夫人的事情。
狗道人也不隱瞞,便將事情前因後果,全都告訴了金銘。
金銘聽完,竟也不見怪,反而覺得很慶幸,覺得既然孫夫人沒事,那就實在是太好了。他也不用再因為沒用百年山參去救孫夫人,而感到愧疚了。
這反應,讓狗道人一陣愕然,他卻沒想到,金銘竟然會是這麽宅心仁厚的一個人。
於是,對金銘便不由多了幾分讚賞,在金府住的也就更放心了。
兩天後,金銘將其他東西準備妥當,打算開始招人。
他餘錢不多,價格不能開的太高,又要出遠門,於是就沒人想去他的商隊。
所以在街上跑了半天,直到日中,金銘也沒找到人。
正當金銘考慮,要不要提高下價格的時候,一男一女,找到了金銘,說要加入金銘的商隊。
男女樣貌平平無奇,看起來麵善老實,衣著簡單樸素,但收拾的幹幹淨淨,看起來很是能幹。
金銘很驚奇,在他眼裏,這兩人起碼要他開出價格的三倍,才可能招到。
“你們確定真要跟我行商?”
問了一遍大致情況,覺得這一男一女,沒什麽問題後,金銘又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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