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烏合之眾（十八）
“鏟除阿克西斯團！”
盲目狂熱的人群已經聚集了起來，浩浩蕩蕩行進在街道上，隊伍前方的一名領頭人在前麵高聲喊著口號，緊隨其後的人潮們則跟著發出了震天的吼聲。
“鏟除阿克西斯團！”
暴力會孕育出更多的暴力，瘋狂會孕育出更大的瘋狂。
當第一群暴民團體被治安官們賦予了行使暴力的權力以後，容他們自由審判，自行揪出自己身邊的阿克西斯團成員以及反人類份子後，人們無限膨脹、不受控製的惡意，就開始走向了失控。
“揪出反人類份子！”
人潮群情激奮，齊聲響應，狂熱的呼喊響徹寂靜的深夜。
隻要打出對方是反人類份子的旗號，汙蔑對方做過反人類的行為，隻要跟隨集體一起行動，哪怕是平時身份再怎麽低賤，再怎麽底層的工人，也能在此刻享受到盡情行使暴力的快感。
“讓火焰淨化這些罪人！”
領頭人眼中閃爍著狂熱的情緒，他手中拿起一個燃燒著布條的玻璃瓶，朝著路邊的一間棚屋扔進去，玻璃瓶破碎的聲音應聲傳來，屋內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
瘋狂的人群如同蝗蟲過境般掃過一座又一座棚屋，他們將躲在裏麵的工人揪出來逼他承認自己是阿克西斯團的罪人，又將其活活毆打至死，甚至生生扯斷軀幹四肢，肆意宣泄著自己心中積壓已久的壓抑與暴力。
…………
能量塔。
幹練的文職人員抱著一個文件夾走進了董事長的辦公室。
“董事長，有緊急情況需要向您報告。”
統禦王座上將大部分算力都放在統禦能量塔係統上的董事長聽到了外界的呼喚，緩緩睜開了眼。
“怎麽了？”
“夜之城貧民區暴民作亂，已經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文職人員身子一正，將手中的報告材料遞了過去立馬回道。
“這種事啊……”董事長接過文件隨便掃了一眼，整份報告上的文字就全部掃描到他的係統中，馬上他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沉吟了片刻後說道：“那就啟動三號應對預案吧。”
“是！可董事長……”前來報告的文職人員有些遲疑，“請問，是否需要派遣治安隊進行幹涉鎮壓嗎？”
“沒必要。”
“我明白了，現在我就去執行您的命令……”
坐在統禦王座上的董事長看著文職人員得到命令退下後，他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語了一聲。
“趁這個機會讓賤民們發泄一下積攢的壓力也好。”
…………
夜之城。
貧民區，鐵錘街。
阿克西斯團首次大規模布施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貧民工人的身影。
作亂的暴民暫時還沒有行進到這裏來，但住在這條街上的工人已經被搞得人心惶惶，許多工人都自行離開了家，向著曾經庇護過他們的阿克西斯團所在的地方湧來。
當然這其中可不是跑過來擁護和支援阿克西斯團的。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吧……”
貧民工人們都跪伏在地上，發出一聲聲卑微的乞求。
這些貧民工人沒有那個膽子去暴力驅趕克裏斯蒂娜，別說這些貧民工人了，就算是隔壁街的那群暴民們，也沒有膽子把眼前被治安官們點名的大罪人給繩之以法。
對方就算是觸犯了法律，要被治安隊抓捕的貴族，那也是貴族，也不是他們能夠冒犯的存在。
所以他們隻能像蟲子一樣匍匐在地上，乞求著對方能回應。
潤土是跟著眾多貧民們一起逃到這裏的人員，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跪下過。
“吳銘老爺……”
他渾濁的視線穿過前方的人群掃視著，希望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然而他隻看到了極力想穩住局勢的阿茶和克裏斯蒂娜小姐的身影，就連那個喜歡唱歌的藍發少女的身影，他都沒有看到。
“諸位，請冷靜一點，請冷靜一點！”
克裏斯蒂娜提高了聲音，嗓子甚至有些破音：“請放心，隻要有阿克西斯團在這裏，就絕對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的！”
“治安官說了，隻要您肯主動認罪，就能減輕，甚至不予追究對我們的處罰……”
人群中，不知道有誰最開始高聲吆喝了一聲，接著膽子漸漸大起來的工人們紛紛發出了乞求。
“克裏斯蒂娜小姐，您是貴族……治安官不敢將您怎麽樣的……”
“求求您了，請您站出來吧，不然治安官肯定都會殺了我們的……”
“克裏斯蒂娜小姐……求求您了，請離開這裏吧……”
“求求您……救救我吧……”
“隻有您可以救我們了……”
克裏斯蒂娜聽著這些人的乞求，她那張俏臉頓時變得一片煞白。
人群隻是跪在這裏，如同螻蟻般卑微地跪伏在地上向她苦苦哀求，可仍然讓她感受到了無比沉重的壓力。
一聲聲乞求，就如同重錘般敲打著少女的內心，過去的陰影與現在的乞求聲重合在一起，一步步將她的精神再一次逼到極限……
“吳銘……這個關鍵時候你去哪了？”
…………
夜之城。
貧民區，鐮刀街。
“一群烏合之眾，被盲目激昂的情感驅使著，假借正義之名肆意碾壓、迫害所有不屬於集體的個體。”
吳銘看著浩浩蕩蕩仿佛潮水般向前推進的人群，輕嗤道。
“但是這種激昂，盲目的情感偏偏是我現階段最需要的……”他向盲目狂熱的人群伸出了手，對乖巧站在一邊的藍發少女問道，“伊麗莎白，我記得你之前是可以做到從概念層麵上將兩個事物給連接起來……”
“那麽，你有沒有辦法將這些烏合之眾，乃至全人類的盲目狂熱的情感思潮和一具空白的靈骸連接起來？”
藍發少女歪了歪頭，露出思索的神情：“唔姆……這個我沒有嚐試過誒……可能有點困難，不過我可以試試看。”
“不要勉強，一旦發現不對就立即停止。”
“好~”少女臉上露出陽光燦爛的傻笑，“那可說好了，回去之後要給我買一箱小完能幹脆麵！”
“嗯，說定了。”
伊麗莎白閉上雙眼，精神力開始蔓延開來。
想像一下集體無意識之海……
伊麗莎白的連接能力想要生效，是需要認知到雙方的存在才能繼續進行的，她認識到精神和意識的存在，知道自己要讓啥玩意兒連接上來，才能建立起精神鏈接的橋梁。
反過來講，如果是她沒辦法認知到或理解的東西，她是沒辦法進行連接的。
所以她首先得想明白，她要連接的目標究竟是啥。
大哥曾經跟我講過集體無意識之海的事情，我也幫大哥潛入過，好好想象一下集體無意識之海的存在……
人的內心深處連接著無垠深海……
下潛……下潛……下潛……
物質世界的實感不知何時從身邊褪去，伊麗莎白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下墜感，當下墜感逐漸平息時，少女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經漫步在漆黑無光的淵麵上。
漆黑無波的死寂之海，熠熠生輝的光之孤島，扭曲錯亂如同小孩塗鴉，又像油畫作品的星空，仿佛一張畫卷在伊麗莎白眼前徐徐展開。
如果吳銘能看到這個風景的話，立馬就會認出這就是集體無意識之海的風景。
“到了。”
伊麗莎白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馬上異變陡生。
不知道平靜了多少年都漆黑無波的死寂之海，在她降臨的那一刻劇烈震蕩起來，海波蕩漾，海潮翻湧。
整片海洋都沸騰了。
這片漆黑無波的死寂之海，實際上是由無窮無數的影怪所構成的！
“救救我們……”
“女神大人……”
“我們……不想死……”
一團團湧動的軟泥蠕動著變幻起來，影怪們發出痛苦的低吟，它們如同軟泥般的身形變化著，逐漸變成被人們傳唱、被人們認知的形象。
神聖而莊嚴的神靈，邪惡而狡詐的魔鬼，古靈精怪的妖精，耐人尋味的怪物，被人們銘記的認知，被人們遺忘的認知……不一會，整片集體無意識之海就化為了群魔亂舞，百鬼夜行的景象。
“我不是來找你們的。”伊麗莎白臉上嬌憨的傻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被平日幾乎根本不可能見到的成熟與穩重所取代，“真正的你們早已隨著舊時代的落幕一同謝幕，如今的你們已經是苟活在認知中的幻影，你們隻是在重複著他們消亡前發出的回響。”
她的眼神中閃爍著點點懷念和慈愛，但更多的還是惋惜。
這種神情，完全不像是平日裏那個沒心沒肺的伊麗莎白能流露出來的。
“我救不了你們，抱歉。”
神聖肅穆的神靈，邪惡狡詐的魔鬼，古靈精怪的妖精，耐人尋味的怪物齊齊發出痛苦的哀嚎，接著無數脫胎於幻想的認知形象轟然崩散成碎片，重新變回了蠕動的影怪，悄無聲息與她腳下的漆黑大海融為一體。
“好了，接下來該幹正事了。”
伊麗莎白輕歎了一聲。
藍發少女優雅地撩開耳畔的秀發，翠綠的雙眸中仿佛蕩起了超凡力量湧動的電光。
“來吧！咱就幫吳銘大哥把靈長目的思潮之海給接上吧！”
“首先是找到狂熱情感的思潮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