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時之蟲(九)
在場誰都沒有想到趙辰巳會暴起發難突然動手,就連懷疑女竊時者的護林人也沒想到自己會遭到襲擊,更沒想到受到的傷居然沒辦法愈合治療,鮮血頓時從額頭傷口中噴湧而出,糊了他一臉。
但是在他反應過來開口辯解之前,趙辰巳又是一個屎盆子扣了上來。
“我剛剛隻是提了一嘴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扮演成中年竊時者的趙辰巳義正言辭,合情合理地把大家的思路往坑裏帶:“你卻顯得好像早就知道她有段時間不在前台一樣,急不可耐地跳出來質問她,甚至直接向大家宣布她就是叛徒,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他這一席話說得聽起來是那麽一回事,但隻要有人靜下來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這完全就是在強詞奪理,可此時此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混亂且沒有任何征兆的衝突,卻讓所有人思緒陷入了一個短暫的混亂中。
“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們之中真的有叛徒?!”
“他是叛徒嗎……”
突然一下接受了太多信息量的竊時者們感覺自己仿佛在經曆著一場頭腦風暴,一下說團隊內部有叛徒,一下又說前台接待就是藏在團隊中的叛徒,可現在又變成了護林人成了叛徒,短時間內有太多信息和線索在他們腦海中匯聚,讓人一時有些分不清狀況。
可趙辰巳也清楚自己話裏的漏洞和強盜邏輯,如果現在給他們捋清楚腦中思路的話,很容易發現這些問題所在,而被他扣了一腦門屎盆子的護林人更是會拚了命自證清白,所以更不可能給他,給其他人辯解或思考的機會,直接用手頭上已有的信息轉移眾人的關注點。
護林人剛想開口,趙辰巳又抓著他的腦袋往小推車上砸,不僅把他想說的話給砸了回去,還悄咪咪用劍刃在他額頭補了一刀:“她有段時間不在前台,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了前台接待身上,嚇得這個小姑娘不由自主向趙辰巳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什麽?!”
“她居然有段時間不在前台?”
“那她會不會是……”
在眾人議論紛紛,還沒來得及仔細將腦內的信息和情報整理出結論之前,趙辰巳又拋下了一個重磅炸彈:“因為她離開前台那段時間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保證她是沒有問題的。怎麽?即便有我作證你還是硬要誣陷她是叛徒嗎?”
“還是說,你想反咬一口說我作為主持這個儀式的人,才是從中作梗的叛徒?”
趙辰巳這番話說得底氣十足,擲地有聲,語氣中根本不給對方絲毫質疑的破綻和餘地,別說那些竊時者們了,就是他自己心裏都忍不住嘀咕起來:也不知道最後真相大白告訴他們:“不好意思,我是臥底。”的時候,他們得有多麽驚愕和不可置信……
“你……你!”
護林人被說得一愣一愣,幾度嚐試開口都被趙辰巳接連堵了回去,隻能看著扣在自己頭上的屎盆子和傷口越來越多,自知清白的他哪受得了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和折磨,頓時惱羞成怒掙開了束縛,不死秘法運轉右手朝趙辰巳的方向抓去,顯然是想下死手偷走他的時間。
而他這個舉動不僅坐實了趙辰巳對他的汙蔑,也成為了導致信任崩塌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他動手的一瞬間,一直注意著他動作的幾個竊時者也同時對他發起了攻擊!
護林人沒能偷走趙辰巳的時間,就倒在了其他竊時者們滿腔怒火的圍毆之下,生命與時間被奪走,眨眼間就變成了一位老態龍鍾的老人。
而趙辰巳始終冷眼旁觀,直到他們奪走守林人最後的時間,才製止了他們。
如果要引導這幫人相互懷疑,自相殘殺的話他首先就要建立起領袖威嚴,分裂整個團體,讓他們各自猜忌,而這個護林人就是個不錯的導火索。
雖然主動跳出來賊喊捉賊是一招險棋,但現在看局勢他是賭對了。
中年竊時者既然是最後作為主持儀式的重要人物,那麽在團體內部應該也是說話有些份量的,這也是趙辰巳為什麽敢用近乎自爆的方式,以身試險往護林人頭上扣屎盆子。
“好了,處決完叛徒後大家也冷靜一點,畢竟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修複魔法陣。”趙辰巳扮演成中年竊時者,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將話題引了回來,“修複魔法陣的事情由我來想辦法,大家接下來該做什麽做什麽,繼續推進儀式。這件事情也敲響了警鍾,連我們內部都會出現叛徒,或許這麽說有點危言聳聽……但我擔心我們之中不止一個叛徒……”
“什麽……”
“不可能……這不可能!”
至此他已經完全控製住了局勢,哪怕有人事後心存疑慮他也想好了脫身的後手,所以使勁忽悠道:“好好想想他們這麽做的原因,想必你們自己也該清楚吧?”
他們心裏到底清不清楚的趙辰巳肯定是不知道的,不過並不妨礙他用套話跟這群疑神疑鬼的竊時者打太極。
果不其然,隻需要稍加引導,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就能腦補出過程和結論。
“果然是想阻止儀式嗎……”
“如果是想破壞儀式的話,挑在這個時間點下手就可以理解了。”
“確實,如果說要破壞儀式的話,在這個時間點妨礙是最有利的……而且他為了複活,肯定不會將所有的賭注放在一個籃子裏,我們確實應該提高警惕防止其他人來繼續破壞儀式……”
突然,竊時者的討論中突然蹦出這麽個意見,接著幾乎所有人都點頭認同起來,而他們的認同,也讓原本鐵板一片的團體,產生了些許間隙與隔閡,他們看向身旁隊友的眼神也多出了幾分懷疑。
複活?趙辰巳聽到這個詞時微微眯起雙眼,他很想追問到底是什麽東西複活,但是看場上竊時者們心照不宣連連點頭的反應,他立馬意識到以他現在的身份追問這種看起來誰都知道情報,反而會讓人覺得可疑,所以按下了心中的好奇。
“總而言之,魔法陣的修複就由我來處理,大家繼續推進儀式……”
“好。”
“辛苦你了。”
…………
眾人都離去之後,前台的女竊時者看著趙辰巳,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聲開口說道:“剛才……謝謝你幫我解圍……”
“所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趙辰巳雖然很不想再多費唇舌,但本著做戲要做全套的心理,他還是開口問道:“那段時間你到底幹什麽去了?”
女竊時者歎了口氣,然後像是想起什麽糟心事一樣瘋狂吐槽起來:“其實有段時間我在樓上,被一個奇葩客人給纏住了……他打電話到前台來說電視收不到信號了,把這事轉給工程部的人也沒用,還是不停打電話過來,最後我氣不過就跑上樓了,又是跟他講道理又是告訴他為什麽收不到電視節目,可他始終都那一句話‘道理我都懂,為什麽我看不了天線寶寶?’”
這什麽奇葩客人?!
趙辰巳眼皮狂跳,不過從結果上來說他還是要感謝這個奇葩客人,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奇葩支走了前台的女竊時者,他亂扣屎盆子的計劃恐怕不會這麽順利。
“真是,遇上這種人真是糟心……”
女竊時者還在那裏叭叭吐槽著自己遇上的奇葩客人,而趙辰巳則把手自然地搭在了小推車上,悄悄握住了不死斬的劍柄。
“哦對了,我也來幫你收拾魔法陣吧,畢竟造成這個結果也有我……”
話音未落,她的胸口就被通體赤紅的不死斬貫穿。
噗嗤——
幹脆利落的一劍,刺穿了她的心髒。
來不及躲閃,更沒有防備,她難以置信地盯著趙辰巳,眼中的疑惑與不解仿佛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突然痛下殺手。
“不好意思,我是臥底。”
看著女竊時者逐漸失去光澤的瞳孔,趙辰巳用於偽裝的麵皮開始變脆、脫落,最後化為一層層仿佛灰塵一般的灰霧從臉上脫落,露出了他的真容,然後在女竊時者驚愕、恐懼的目光中,結果了她的性命。
“明明是個很可愛的小姐姐呢……你這麽做良心不會痛嗎?”時雨的聲音響蕩在耳畔。
趙辰巳看著那具逐漸失去生機的屍體,低下了頭:“如果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恐怕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了吧?抱歉……”
當初那座長生村裏不止留下了某些人的生命,也將一些人的靈魂永遠留在了那裏。
接下來,在知曉目標樣貌和職位的情況下,想要解決掉其他竊時者就變得非常簡單了。
時雨幫忙維持變容偽裝,而他隻需要找到任務目標,然後挨個背刺過去就行,很快,剩下的六名竊時者也都被他用偷襲和暗殺的方式一網打盡。
可他始終都沒有找到上兩次殺死他的幕後黑手。
…………
當趙辰巳看到那具裹挾著陰風黑霧的木乃伊幹屍出現在溫泉山莊的客房走廊時,他才意識到事情的真相,或者說……遲鈍到現在才意識到真相。
但為時已晚。
溫泉山莊的地板、牆壁、天花板開始迅速老化,他偷走了它們的時間,並且將它們化為一堆腐朽的飛灰,建築腐朽崩塌,旅客一個接一個被陰風黑霧吞沒,化為一堆四散的塵埃,在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她的父母和弟弟也化為了四散飄揚的塵埃。
“爸爸!媽媽!陽陽!”
而麵對無法戰勝的敵人,趙辰巳隻能抱著小女孩一路逃亡,在一次次追擊中苦苦支撐,最後一如第一次死亡那樣,被陰風黑霧所吞沒奪走生命與時間,最後化為一團飛灰。
…………
“艸!怎麽又來一遍!都給你助攻了你到底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