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入場

  當第十七輪小太陽在機械都市的天空驟然爆發，刺眼奪目的光芒讓世間萬物再次失去了顏色與形象，每一個人眼中隻剩下白茫茫一片雪白，然而在數秒的延遲後，還未等那刺眼閃光帶來的目盲效果褪去，一圈圈高溫衝擊波便以人造小太陽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開，將攻擊區域內的一切物質悄然焚毀成灰燼，瞬間將暴雨滂沱的環境化為一片蒸汽翻騰的白霧區域，繼續向外擴散的狂風摧枯拉朽地摧毀了搖搖欲墜的殘垣斷壁，將無人機脆弱的機體構造輕易撕碎，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在早已化為廢墟的都市間，就連大地都在這轟鳴聲中悄然震顫。


  但緊接著，一頭遨遊天際的“巨鯨”就從那不斷翻湧的熱浪和層層蒸汽中衝出，它的軀體比起無人機最初匯聚起來的時候縮水了近三分之一，受到等離子炮齊射轟擊後，巨鯨體表也東一塊西一塊到處都是缺口，但即便如此它的軀體看起來仍舊遮天蔽日般龐大，幾乎能夠占據頭頂整片天空，因等離子火球而損失的缺口也在無人機飛速蠕動下逐漸恢複完整。


  下一刻，組成巨鯨的無人機蜂群立刻蠕動著填補了空洞，從機械都市周邊加速趕來的無人機被源源不斷編入無人機蜂群的戰鬥序列中，巨鯨周身閃爍著由無數紅點所組成的紅芒，那是無數無人機同時開啟光學觀測裝置所產生的異象，一束目光順著這些閃爍的紅點跨越了空間的限製，網絡世界中的西比拉通過無人機開啟的觀測裝置朝機械都市數個坐標點投去了驚鴻一瞥——那五個坐標點都是剛剛對無人機蜂群發射等離子炮打擊的地點，接著巨鯨體表轟然爆發出一層伴隨著點點火光的灰白煙霧，將它遮天蔽日的軀體隱藏在滾滾濃煙之中。


  端坐在數據草原上的西比拉露出一絲微笑，遮麵輕紗隨著微風微微搖晃，僅僅隻是通過剛剛的驚鴻一瞥就已經獲得不少有用的信息：“既然你們都來了，那就全部留下吧……”


  隨後如烈火流星般拖著長長尾焰的導彈從巨鯨體表那層灰白色的煙霧中衝出，密集如雨的導彈群在空中劃過讓人眼花繚亂的運動軌跡，各自在空中留下一條長長的劃痕後，落在城市廢墟各處，旋即規模龐大的爆炸火團便隨著導彈雨將一大片街區籠罩，那看上去雄偉龐大的爆炸火團隻持續了數秒，隨即就完全熄滅在由灰塵與煙霧卷起來的爆炸雲團中。


  雖然無論是聲勢、還是威力都無法與等離子炮所製造出的人造小太陽相比，但對於反抗軍而言在這種規模的轟炸下他們絕無可能幸免於難，在火焰與爆炸過後，這一片街區就隻剩下升騰著焦臭味的廢墟，以及一具具宛如焦炭，扭曲而幹瘦的屍體，一台體型嬌小，開啟著各種反偵測手段與曲光力場的精密機器悄悄滑動在天際，科技層麵上的差距讓交戰雙方都無法發現它們的存在，使得它們就像一隻隻幽靈遊走在戰場各處。而此刻這台精密的觀測機器剛剛越過遭受毀滅性打擊，如今還處於熊熊烈火中的街區，它的光學鏡頭在靜謐無聲的運轉中經過數次變焦和調整，掃過街區上一具具已經失去生機的碳化軀體，確定沒能找到任何幸存者後，它忠實地記錄下沿途所觀測到的一切，便悄然前往下一個區域搜索幸存者。


  臨時指揮部中，機械參謀們冷漠、沒有絲毫感情起伏的電子音徐徐傳來：“A8、A9、A10小隊完全靜默，A11、A12小隊死傷過半，龍騎士等離子炮過載，A係列編隊已經失去戰鬥能力……另外有條路線上還有七支，約有五千餘人的撤離分隊也遭到打擊，全軍覆沒……”


  這一次指揮部裏的沉默持續了很久，久到機械參謀都開始懷疑閉目推演的生化參謀是不是要睡著的時候，他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所有撤退部隊進一步拆散撤離隊伍，B係列編隊照原計劃頂上，繼續實施等離子炮打擊。”


  …………


  巴別塔坍塌後留下的大空洞邊緣，城內時常可以被直接目擊到的毀滅景象震撼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靈，一輪輪照亮夜空的等離子火球，頂著高溫蒸汽與熱浪在天際遨遊的巨鯨，以及被密集火力打擊瞬間燒成焦土白地的反抗軍陣地，無數景象交織在一起讓人不由得聯想到神話傳說中的諸神黃昏，層層推進的無人機蜂群就是掀起末日的巨人、怪物，而戰線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崩潰的反抗軍就像必定會在諸神黃昏中滅亡的阿薩神族。


  吳銘將分布在戰場各處的無人機畫麵轉換成立體投影，將戰況更為直觀地體現在眾人的麵前——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巨鯨”一次又一次被等離子炮轟散又重新聚合，每一次飽和火力打擊都會輕而易舉將一大片街區燒成一片連殘垣斷壁可能都剩不下來的焦土，甚至巨鯨本身在周邊地區無人機源源不斷的補充下體量還有變得越發龐大趨勢。


  這種景象，足以讓每一個目擊者都忍不住心生震撼。


  伊麗莎白目光亮晶晶地盯著立體投影，看著立體投影的景象，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呼：“哇！當年阿薩神的諸神黃昏戰場都沒現在這麽刺激呀！”


  “那是……我想諸神黃昏時抵抗入侵的阿薩神族們，總不至於手搓等離子體吧……”吳銘看著那輪小太陽快速崩潰消散，最後悄無聲息溶解在無邊的夜色之中，不禁咂舌道：“不過從殺傷力來講，反抗軍這等離子炮也是強的離譜了，甚至比起海德的天基武器平台也毫不遜色……”


  吳銘說著抬頭看向三明：“誰能想得到你們居然還藏著這種手段……”


  而此時三明還在為自己沒有被分到與傑基爾一起行動，下沉到地下重啟主機陣列而耿耿於懷，她興致懨懨看了吳銘一眼，語調和興致也比平時低落了大概百分之十左右：“龍騎士所裝配的等離子炮雖然殺傷力極強，但卻存在著現階段技術無法彌補的缺陷……”


  “龍騎士？缺陷？”聽到令人耳熟的字眼吳銘挑了挑眉，有些好奇是什麽缺陷。


  他對這種技術存在使用缺陷卻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如果這項技術沒有使用缺陷的話，鐵華團估計早就把海德給平推了，哪還會像現在這樣活得這麽慘。


  “進行聚變反應的偽真空環境容器，以及配套的強磁場發生器受材料科學的限製沒辦法實現長久運作，用過幾次後，就需要更換能耐受超高溫的超導零部件，除此之外能源開支也非常大，開一炮所需要消耗的能量，足以用讓五千多名被食電細胞改造的人在今後一兩年內衣食無憂，從鐵華團地下聚居點正式建成到今天十多年的時間裏，我們廣泛鋪設太陽能電池板儲存下來的電量儲備，除開日常硬性開支的電量需求，幾乎是將所有剩餘電能都投入到了這場戰鬥中……”


  三明抬頭看了吳銘一眼，不緊不慢解釋道：“最關鍵的散熱問題也沒有解決，每發射一次等離子炮都會導致機體溫度急速升高，拋開能源限製不談，隻需要連射三次，等離子炮產生的熱能就會達到融化機體合金的高度，那時候泡在營養液內通過模擬神經電路操縱龍騎士的大腦，就會因為營養液而沸騰被徹底煮熟……”


  吳銘聽了之後咂了咂嘴，心中也不由有些感慨：果然靠感悟代碼悟出來的科技樹都是有缺陷的……


  “管理者。”就在這時趙姒妲不斷閃光的雙眼，突然恢複了原本的無機質灰白色澤，她看向吳銘微微頜首，“根據計算，反抗軍將會在兩小時十五分內落敗，我們是否應當插手幹涉？還是繼續等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