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1 交心
心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般的疼。
哪怕知道宇文宸是因為在乎她的生死才要留著劉嬌一條命,林昔瑤也心疼不已。
因為宇文宸的不理解。
他不懂得她的驕傲。
不理解她寧為玉碎的固執。
好似現在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固執,是恃寵而驕。
林昔瑤鼻尖酸澀,眼底裏漸漸起了一層水汽。
她定定的看著宇文宸道:“是啊,我固執,我無理取鬧。”
宇文宸也是在情緒激動之下脫口而出了這句話,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見到林昔瑤這般受傷的模樣,宇文宸連忙道:“瑤瑤,我不是那個意思。”
然而,林昔瑤卻不聽他的解釋。
她將手中的藥丸子直接在掌中捏碎,然後抬眸看向宇文宸道:“我累了,殿下若是沒有什麽事的話,就容我告退了。”
言罷,也不等宇文宸開口,林昔瑤快步轉身離去,再不看身後的宇文宸和劉嬌一眼。
宇文宸提起步子想去追,卻又不知道追上之後該說些什麽才能平複林昔瑤的心情。
“看來殿下想清楚了。”
這時候,劉嬌嬌滴滴的聲音從一側響起。
宇文宸才轉過頭來,冷冷的看著她道:“你如今還是準陳王妃,就算這麽婚事作罷,要想將你以側妃的名義放進東宮也需要時間。”
劉嬌早就料到了,她嫣然一笑道:“沒關係,我可以等,隻是不知道到時候林昔瑤身上的蠱毒會不會等她。”
聞言,宇文宸呼吸一窒。
他驀地轉過了身去,快步朝著林昔瑤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林昔瑤又氣又恨,又怒又怨。
一路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是怎麽回的將軍府。
她本想著回去之後蒙頭睡一覺,再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誰曾想,她前腳才進門,林昔蘭後腳就紅著眼睛拉著她的手道:“阿姐,二叔走了。”
聞言,林昔瑤的心咯噔一下。
雖然提前知道,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麵對這個林遠成死亡的時候,林昔瑤還是有那麽一瞬的茫然和疼惜。
蘇旭已經讓人開始準備喪事了。
林昔瑤直接去了沐雪院找劉靜嫻。
劉靜嫻的眼睛也有些紅腫,林昔瑤說了一些寬慰的話,又陪著她一起整理二叔身前的衣服。
院外是張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尤其是在得知林昔瑤進了沐雪院,張氏的哭聲越發大了幾分。
自從上一次林昔瑤威懾過她之後,她就再不敢生出什麽事端,更不敢胡亂說話,不過是趁著這個機會發泄一下心中不滿和怨懟罷了。
“小嬸嬸,你別難過了,二叔如果在的話,也是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不想你活在痛苦中。”
劉靜嫻點了點頭,但還是抬手抹了一把眼淚。
林昔瑤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陪著劉靜嫻安安靜靜的坐了一個下午,一直到晚上掌燈十分才回到了海棠院。
林遠成膝下就隻有林賦和林昔雲,如今一個死了,一個失蹤了,靈堂前連個守靈的都沒有。
林昔瑤匆匆吃了兩口飯,就穿上了孝服以晚輩的身份跪在了二叔的靈位前。
林昔蘭也執意要陪著她一起,林昔瑤勸不過,便應了下來,再加上劉靜嫻,三人默默地守在了靈位前。
入了冬的夜寒風呼嘯,地板冰冷如霜。
就算墊著蒲團,一連跪幾個時辰雙膝也早已經沒有了知覺。
林昔瑤擔心林昔蘭的身體熬不住,直接讓夏雨和冬雪將她架了回去。
子時已過,外麵的寒風越發冰冷了幾分,林昔瑤看著身邊衣衫單薄的劉靜嫻,關切道:“小嬸嬸,你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劉靜嫻搖了搖頭,篤定道:“我是二爺的遺孀,怎麽能不守著二爺呢,縣主快去休息吧,你都守了這大半夜了,於情於理都已經足夠了。”
聞言,林昔瑤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但態度很堅決。
劉靜嫻不好再勸,她沉默了一瞬,才道:“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劉靜嫻很少主動找自己說話,林昔瑤轉頭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了她。
這堂屋裏除了林遠成的棺木之外,沒有別人,劉靜嫻看著林昔瑤,遲疑了一瞬才道:“縣主是不是跟太子吵架了?”
聞言,林昔瑤一怔。
她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不等她開口,就聽劉靜嫻道:“我見縣主往日裏眉宇間都帶著幾分神彩,今日卻格外落寞,我覺得,不僅僅是因為二爺,能讓縣主煥發那種神彩的,隻有太子一人。”
林昔瑤沒有否認。
從大理寺出來,她都沒有時間來得及整理自己的心情,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懟,這會兒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在深深的看了劉靜嫻一眼之後,林昔瑤歎息道:“他要立別人為側妃了。”
聞言,劉靜嫻詫異道:“怎麽可能?這應該是誤會。”
就連劉靜嫻都能看出來宇文宸的深情,林昔瑤又怎麽可能不自知。
她搖了搖頭,悵然道:“不是誤會,因為那個女子能救我的性命,他為了救我才跟那個女子談的交易,而那個女子恰恰跟我是至死方休的仇敵,你說可笑不可笑。”
麵上說著可笑,但她眼底裏卻漸漸有了淚意。
一旁的劉靜嫻伸出了手來,抬手覆在了林昔瑤冰冷的掌心上。
“縣主說的那個女子,是顯國公府的劉嬌?”
才一日的功夫,顯國公府嫡女劉嬌獲罪的消息就已經滿城皆知了。
林昔瑤點了點頭。
她從未對劉靜嫻隱瞞什麽,是發自內心的信任。
劉靜嫻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道:“那劉嬌是怎麽想的?就算她用這種手段算計了縣主和太子,也隻會將太子推到更遠,她貴為顯國公府嫡女,應該不僅僅是為了那一份側妃的尊榮的。”
聞言,林昔瑤嘴角微揚,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道:“怕隻怕她是對宇文宸動了心,或者說她的眼光在更高處,不僅僅是要太子側妃的身份。”
“劉嬌這人心思深沉,為了達到目的從來都會不擇手段,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可以利用陷害,甚至殺掉,她跟李雲秀這些年在外人看來表姐妹情深的,李雲秀對外人嬌縱,但對她還算有幾分真心,最後因為擋住了她成為陳王妃的路,最後還是被她害死了。”
所以,這樣的人物就是一個禍端,林昔瑤怎麽可能容得下她。
“那太子怎麽說?”
劉靜嫻壓低了幾分聲音。
林昔瑤沒有回答,隻搖了搖頭,劉靜嫻就明白了。
宇文宸的意思是要答應了。
所以林昔瑤才這般難過。
劉靜嫻雖然從未體驗過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但因為對林昔瑤的真心和體貼,她也能對林昔瑤這會兒的難過感同身受。
“縣主,要不然,咱們還是退後一步吧。”
劉靜嫻的語氣放軟了許多,她眉眼溫柔的看著林昔瑤道:“我有時候覺得,縣主的性子跟我很像,對於認定了的事情決不妥協,哪怕撞了壁頭破血流,但是好鋼易折,一般的女子都不能做到隨心而活,更何況縣主將來還會嫁給太子,最後成為一國之母,這件事太子和縣主本來就分不出什麽對錯,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站在太子的角度,他是因為對縣主的愛意和在乎,才會選擇妥協,在他眼裏,縣主的性命勝過一切。”
林昔瑤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
但是,放下這兩個字又豈是那麽容易就做到的。
“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但是,他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我相信蘇澈,如果蘇澈要害我,之前就有大把的機會,但是他沒有,甚至在他不見蹤影的這段時間,我都能猜到他是在為了我的蠱毒奔波,他都沒有放棄,我為什麽不能相信他?”
她相信蘇澈,可宇文宸不相信。
就算沒有蘇澈,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她向劉嬌低頭,但是在宇文宸心裏,她的性命比驕傲更重要。
念及此,林昔瑤隻覺得肺腑裏有一團說不上來吐不出的鬱氣。
她搖了搖頭,歎息道:“就這樣吧,他執意如此,這件事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
生氣歸生氣,日子還要照樣過。
她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就跟宇文宸徹底鬧僵。
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
林昔瑤感慨道:“這段時間我想靜靜,等時間來撫平一切吧。”
既然宇文宸願意從劉嬌的解藥上麵想辦法就讓他去吧。
她也累了。
劉靜嫻體諒林昔瑤,看著林昔瑤疲憊的表情,劉靜嫻握緊了她的手,柔聲道:“一定會沒事的,說不定不用等到迎娶劉嬌進門,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呢?”
那樣自然再好不過,不過希望渺茫。
林昔瑤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
劉靜嫻也沒有多問,她隻靠近了林昔瑤些許。
在這寒風瑟瑟,陰冷無比的靈堂裏,兩個人依偎在一起,不說一句話,卻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就這樣熬到了第二天上午。
張氏帶著婉婉來了,林昔瑤才扶著雙腿都有些站立不穩的劉靜嫻回了沐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