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最後的人
九歌台上，烽煙散盡，帝尹披頭散發，仰天狂笑出聲，盡管胸前被寧皇戳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窟窿，不過這點傷還不至於讓他死去。
“咳，咳咳。”忍不住咳了幾下，帝尹強行催動體內的道法之力，搖搖晃晃的扶著身旁的石柱，差點一個趔趄倒下九歌台，不過最後還是穩住了身形，深吸一大口氣後，看向對麵，躺在地上的幾人。
帝尹還活著，說明小石頭、正德、小和尚、寧皇夏天候幾人的最後一擊失敗了，他們沒能殺死帝尹。
不是小石頭和正德幾人不夠強大，帝尹始終是一個道胎境的修道之人，對幾人始終存在著難以逾越的境界壓製，沒有死在帝尹的手裏，還能夠將帝尹逼到心生畏懼的地步，已經證明了幾人的強大了。
正德、小和尚和寧皇夏天候三人倒在九歌台上，昏迷不醒，顯然是對帝尹的最後一擊耗盡了幾人體內所有的力量。
不過剛才帝尹強行催動道法之力為自己療傷，也耗盡了體內最後的靈氣，現在的他，可以說，與一個體魄稍微強大一點的識海境修道之人無異，就是小石頭沒有受傷的時候，也能擊敗現在的帝尹。
歇息了片刻，帝尹麵色很厲，笑意陰沉，一步一步向著小石頭幾人走去，九歌台下，剛才被小石頭扔出來的夏寧急忙登上縱身飛上九歌台，擋在小石頭和他的父皇幾人的前麵。
“哼，就憑你，一個識海未開的凡人，也想攔住我。”帝尹對於夏寧的阻攔並沒有太在意，畢竟，在他眼裏，一切未開辟出識海的人，皆是螻蟻。
夏寧沒有說話，直接出手，雖然是世俗武者的招式，不過招招角度刁鑽，都是致命的毒辣手段，或插眼，或割喉，或斷脊，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殺人的功夫，恰好纏住了此時靈氣耗盡的帝尹。
與帝尹交手，夏寧吃虧就吃虧在身體的力量上，她雖然吞食過一朵聚靈花，不過卻是從來都沒有修行過道法，縱然身體被聚靈花改造得無限趨近於一個識海境修道之人，然而她終究沒有開辟識海，始終還是一介凡人之軀。
帝尹的靈覺十分的敏銳，夏寧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能夠猜的到，他不需要比夏寧快，他隻需要，擋下夏寧的每一次攻擊即可。
就在兩人交手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小石頭，身體發生的變化，密密麻麻的祭祀文浮露在他的體表，時而隱去，時而顯現，一雙眼睛也變得赤紅起來，連瞳孔都變成了血色，如神魔之眼。
詭異的圖案與祭祀文重疊在一起，遍布他的全身，手腳上青筋凸起，體內氣血澎湃，心髒每跳動一次，似乎四周的空間也都跟著顫動一下，誰也不知道在小石頭的身上發生了什麽。
昏迷中的小石頭突然睜開雙眼，從地上站了起來，血紅色的雙瞳讓夏寧都感到有些陌生。
帝尹和夏寧同時停手，看著異變了的小石頭，如一個幼年的神魔出世，身上帶著詭異與無限的戰意，同時針對著帝尹和夏寧兩人。
“呆子，你怎麽了？”夏寧看著全身詭異圖案與祭祀文重疊流轉在體表的小石頭，還有小石頭的一對血色瞳孔，漠然的望著她和帝尹兩人，帶著強烈的殺伐之意和濃濃的戰意。
帝尹看著小石頭的雙眼，心中竟然生起一絲畏懼之意，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連識海都還未開辟的少年，究竟是什麽地方讓他感到畏懼。
之前在麵對小石頭和正德幾人的時候，帝尹就曾經心生畏懼一次，他自己也明白，道心一旦動搖，他此生就休想再次在進一步，借助奉天地域萬民的信仰之力跨入歸一鏡了。
眼看著夏寧一步一步向著小石頭走近，帝尹並沒有趁著這個時候攻擊夏寧，他想要知道突然異變的小石頭是否還保留著清醒的意識。
夏寧不相信，小石頭會攻擊她，盡管在小石頭的眼裏，充滿了漠然與重重的殺伐之意，但是她還是不管不顧的向著小石頭走去，她始終相信眼前的小石頭還是冥山之中那個笨笨的“呆子”。
果然，小石頭沒有攻擊夏寧，任憑夏寧走到他的身前，緊緊的抱住他，不過他也絲毫沒有動一下，隻是漠然的看著前方的帝尹，因為他強大的精神力量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帝尹對他懷著的強烈的敵意，而緊緊抱住自己的這個人，讓自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帝尹見小石頭並沒有攻擊夏寧，心中頓時有些後悔，早知道剛才夏寧走向小石頭的時候，他就應該趁著那時兩人都沒有對他進行戒備的時候出手，說不定還能夠一舉殺掉兩人。
“去死吧！”帝尹不再等了，毫不遲疑的一劍刺向夏寧的後心，想要將兩人同時刺死在九歌台上。
劍鋒瞬間就到了夏寧的後心，即使帝尹道法耗盡，但他仍然是一個道胎境大圓滿的修道之人，速度和力量要強過一般人數倍。
夏寧要想抱著小石頭一起躲開，但是她發現小石頭卻沒有絲毫要閃躲的意思，任憑她如何推動，小石頭似乎就如同與九歌台融為一體了一般，仍然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
然而此時她閃開的話，那麽帝尹的一劍，就會貫穿小石頭的胸膛，刺入他的心髒，那時候的小石頭必死無疑。
發現避無可避的夏寧心中生起陣陣無奈和悲哀，想不到最後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一想到能夠和眼前的呆子死在一起，也比被帝尹擒回衛都，受盡羞辱後死去好上萬倍。
“呆子，你這個呆子。”夏寧腦海裏向著小石頭，閉上雙眼，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片刻後，夏寧預想中的，被一劍刺死的場景並沒有發生，不禁疑惑的睜開雙眼。
小石頭仍然一動不動的被她緊緊的抱住，眼神依舊漠然的看著前方，身後有滴答滴答的微弱聲響，夏寧疑惑的轉頭，向著身後看去。
帝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小石頭，不知道是因為震驚還是畏懼，身體竟然隱隱有些發顫，握著的長劍的手控製不住的抖動，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小石頭抓著長劍，劍鋒割裂了他的手掌，劍尖貼在夏寧的後心處，不過卻沒有傷到夏寧一絲。
小石頭的血順著劍身流淌，不斷的滴落到地上。
望著麵不改色的小石頭，絲毫沒有因為受傷的傷口皺一下眉頭，血紅色的雙瞳泛著冷冷寒光，冷漠的讓人心中生畏。
帝尹驚駭的棄劍向後退去，小石頭抓著長劍，冷漠的看著帝尹後退，等到帝尹後退樹丈後，小石頭才鬆開雙手，長劍落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
漠然的看了看身前緊緊抱著自己的夏寧，異變後的小石頭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做，此時的他，仿佛喪失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隻是憑借著自己的潛意識在行動，緊緊抱著自己夏寧，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所以他沒有對夏寧出手，任憑夏寧抱著他。
另一旁，帝尹難掩自己的震驚，剛才的一劍，他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本以為能夠一劍刺死夏寧和小石頭，卻沒有想到，長劍被小石頭抓在手裏，仍憑他如何用力，也無法刺進分毫。
“這，是人嗎！”帝尹心中不禁懷疑小石頭的真實身份，凡俗之人，絕對不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體魄和敏銳的靈覺，還有，此時在小石頭身上發生的一切，都不可能在一個凡人的身上發生，眼前這個看起來不足二十歲的少年，究竟是人，是妖，還是魔？
“不可能，不可能！”帝尹連著說了兩個不可能，在小石頭身上發生的一切，亙古未見，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
一個還沒有開辟出識海，不能使用道法之力的人，卻擁有著強大到變態的體魄，能夠與他，一個道胎境大圓滿的修道之人硬接數掌而不死，這已經不屬於人了。
小石頭單手就抓住了他全力刺出的一劍，而且還是站在原地不動，讓他刺的情況下。
忽然，帝尹一怔，心中生起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他，邁出了那一步嗎！”
“開啟人體肉身之中的秘藏。”帝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此時小石頭身體發生的異變，隻能聯想到一年前，小石頭從寧國皇都穎川城夜行十萬裏到平關後發生的事，那一年的時間內，穆雨陽重兵把守平關方圓百裏，似乎與眼前的少年有關。
“難道是在那個時候開啟了人體肉身內的秘境！”帝尹隻能把小石頭身體發生的異變歸結於傳說中人體肉身秘境的開啟。
“我不信。”驚駭過後，帝尹滿臉的怨毒之色，他始終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承認，小石頭一介凡人之軀，連道法之力都不能夠使用的人，能夠同一個道胎境大圓滿的修道之人戰鬥。
此刻的帝尹已經有些瘋狂了，盡管心中存著一絲畏懼，也不管不顧的殺向小石頭和夏寧兩人。
小石頭睜著血紅色的雙眼，注視著帝尹的一舉一動，當帝尹向他攻伐而來的時候，他的嘴角露出一絲邪異的笑容，像是在嘲諷一樣，小石頭一動不動的身體，終於動了。
猛地震開緊緊抱著自己的夏寧，差點將夏寧震落到九歌台下，以拳對掌，一掌打在帝尹手掌上，兩人同時向後退去數步。
“嗯。”帝尹悶哼一聲，心中再次巨震，小石頭的這一拳，讓他的整條手臂都有些麻木了。
“明明他已經重傷了，為什麽，還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不僅是帝尹心中驚駭，夏寧心中也同樣感到驚駭。
在小石頭與正德、小和尚和寧皇夏天候四人對帝尹發動了最後一擊後，四人都已經受了重傷，此時的正德、小和尚還有寧皇夏天候都還在昏迷之中，隻有小石頭莫名其妙的醒了過來。
小石頭醒來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帝尹再次殺向小石頭，這一次，小石頭沒有站在原地，等著帝尹來到自己的身前，他就像是一個幼年的神魔一樣，帶著無窮無盡的戰意，向著帝尹攻伐去。
帝尹飛身而起，一掌蓄力而出，小石頭沒有閃躲，同樣一拳打出，掌拳相擊，兩人都被巨大的力量擊退。
小石頭剛落到地上，雙腿極限彎曲，以最快的速度彈射出，宛如一個戰鬥的天才，在帝尹還在蓄力的時候，他就已經到帝尹的身前了。
麵對著小石頭如此快速的攻擊，帝尹不得不倉促扭身騰空而起，小石頭撲了個空，單手貼到地麵，撐起身體，緊追著騰空而起的帝尹，一拳攜著千鈞之勢，重重的打在帝尹的腰腹之間。
小石頭的肩膀也結結實實的挨了帝尹一掌，被打落到九歌台上。
帝尹隨後也落下，兩手死死的捂住腰腹之間，臉上青筋暴起，麵目扭曲，顯然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小石頭再次從地麵上站了起來，冷漠的看著帝尹，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因為肩膀處的疼痛而產生變化，似乎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一樣。
“你到底是什麽人？”帝尹道胎境大圓滿修道之人的自信終於被如神如魔的小石頭擊潰，此時此刻，在他的內心，隻有對小石頭深深的畏懼，絲毫沒有再同小石頭戰鬥的念頭。
可以說，到了這個地步，帝尹已經敗了，他的道心已經被小石頭、正德、小和尚、寧皇夏天候和夏寧幾人磨滅，就算他能夠活下來，此生再無望踏入歸一境。
“難道你真的開啟了人體肉身之中的秘境！”帝尹十分的想知道，小石頭究竟是什麽人，或者說，他想要知道，他自己在這場本應該一邊倒的戰鬥中戰敗的原因是什麽。
托大嗎，帝尹一開始，消耗了太多的靈氣從噬靈刺的刺叢之中脫困，或者這就是他戰敗的開始。
不論帝尹怎麽問，小石頭始終一句話不說，隻是步步向著帝尹逼近，小石頭每進一步，帝尹就向後退怯一步，仿佛他麵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妖魔一樣。
夏寧呆呆站在九歌台邊上，呆呆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小石頭神魔般的身姿，將帝尹逼退到九歌台的邊上，如九天上的仙王，將要對犯了錯的臣屬施加刑罰。
帝尹退無可退，轉身想要離去，小石頭的速度更快，帝尹還沒來得及跳下九歌台，他就已經到了帝尹的身後，隻手貫穿帝尹的後背，從帝尹的胸前探出。
帝尹看著從自己胸前探出的手，和手裏握著的心髒，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敗了。
小石頭收手，帝尹的屍體落下九歌台，奉天地域，最為強橫的帝尹，戰敗在九歌台上，四周盡是諸國的探子，心中巨震，駕著馬兒疾馳而去，在他們的腦海裏，那道如魔的身影，始終揮之不去。
此時的九歌台上，隻有仍然處於昏迷之中的正德、小和尚、寧皇夏天候和清醒的夏寧。
小石頭臉上木然，殺了帝尹後，他沒有絲毫的喜悅，也沒有絲毫的悲憤，似乎殺掉帝尹，於他而言，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九歌台，數十根擎天巨柱，上麵刻印著複雜晦澀難懂的圖案與文字，小石頭站在九歌台正中央，似恢弘的祭祀之景，將敵人的生命獻祭仙神，以換取超越本身的神秘力量。
夏寧緩緩向著九歌台中央的小石頭走去，小石頭漠然的轉頭看著她，眼裏的血色並沒有消退。
察覺到夏寧沒有敵意後，小石頭也沒有對夏寧展開攻擊，隻是當夏寧想要貼近他的時候，小石頭的身體猛然向後退去，更加冷漠的看著夏寧，仿佛夏寧隻要再向他走進一步，他就會展開攻伐一樣。
“呆子，你怎麽了？”夏寧近乎哭泣的問道，她是在軍隊中長大的，豈能看不出來，小石頭眼裏，那強烈的戰意和濃濃的殺伐之意，若是她再向小石頭走近一步，小石頭真的會毫不猶豫的對她出手。
不論夏寧怎麽說，小石頭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一樣，仍然冷漠的站在九歌台的中央，睜著血紅色的雙瞳，望著夏寧。
忽然，小石頭身體微微前傾，一股巨大的危機感充斥著夏寧的全身，她想要躲開，但是已然來不及了。
小石頭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小石頭就貼近她的胸前，對著她的身後咆哮一聲。
巨大的咆哮聲震得夏寧腦袋一陣嗡嗡作響，不過她還是哭著笑了出來，剛才本以為小石頭會攻擊她的，卻沒想到，小石頭隻是貼到她的身前，在她耳邊大聲的咆哮著。
“呆子，你快變回來好嗎？”夏寧再次抱著小石頭，她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小石頭的身體明顯的僵硬了一下，讓夏寧心中有些激動，至少，在小石頭的潛意識裏，依然在保護著她。。
小石頭再次狂吼了一聲，聲音震得夏寧頭昏腦漲，似乎在她的身後，有這什麽東西，讓此時的小石頭充滿了敵意。
果然，夏寧回頭看去，一個紫衣女子，飄然出塵，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站在九歌台的邊緣，靜靜的看著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