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幹戈
待到諸位尊能夠再次從銅鏡之中觀察到世界之中的景象時，世界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失去了日月星辰的世界變得寒冷無光，周的界壁偶爾閃出一縷暗淡的微茫，隱約可見一絲混沌霧氣緩緩消散。
“世界的界壁要消散了嗎？”石頭懷中抱著不大的丫頭，極目仰望著穹之上。
曆經上次熔岩火海的熬煉之後，又經受世界中諸星辰銀月的洗練，石頭感覺此時的肉身力量比他未開辟識海的時候又提高了一大截，他感覺憑借現在的肉身足可以飛山裂石，動輒一步數裏，如一頭妖獸橫行。
而且這還隻是他剛開辟出識海的肉身力量，若是他尋到修煉的法門，日後加以靈氣的滋養肉身會變得比現在更恐怖數倍。在石頭的頭顱之中，識海中央如拳頭般大的元神也開始愈發的凝實，隨著石頭神念的增強又緩緩的長大了一些，神念微微一動，方圓數千裏的事物盡都浮現在自己的識海之中。
現在他一日隻需要數次呼吸便足以維持住肉身而不至於枯竭，不過此時他並沒有為跨入識海境而感到一絲喜悅，他更擔心的是懷中丫頭的識海內那尊栩栩如生的生靈。
“不知道在我識海中央的那道虛影究竟是什麽？”石頭心想。“難道上次控製我的元神生靈的就是它嗎？”
石頭開辟出識海之後，發現在自己的識海內也盤踞著一尊虛影，但是從未見它動過，數次他用神識去接觸都被悄無聲息的推開，目前他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任由它盤踞在自己的識海之內。
“不知道藏在她識海中的又是什麽？”期間他數次將神識探入丫頭的頭顱之中，卻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強行阻隔。
“丫頭，你識海中的那個漂亮姐姐在幹嘛啊？”石頭不死心的問道。
“不知道，她好像在看著你誒！不過月靈姐姐教了我好多東西，看我會飛喔。”完丫頭便從石頭的懷中騰空而起，在空中繞著石頭一圈一圈的轉，玩的十分開心，而石頭就隻有站在地上幹瞪著眼睛，畢竟他目前還不會任何的道法，所以心裏還是略微有些的羨慕的。
“月靈，原來她識海中的那個生靈名字叫‘月靈’。”石頭心想。
忽然，丫頭繞到石頭的身後，用指尖輕輕一點，一輪淡淡的青月虛影從丫頭的指尖點出，朝著石頭的後腦緩緩襲來。
而此時石頭還在沉思，“月靈，和太陽神日靈有什麽關係？”
“咣當”一聲，正在冥思苦想的石頭被那輪青月虛影打得一個趔趄，後腦一陣疼痛。
“哎呀石頭哥哥，打疼你了嗎？對不起啊，可是不是我要打你的喔，是我識海中央的月靈姐姐要打你喔！”看著地上的石頭使勁的揉著自己的後腦勺，丫頭急忙飛到石頭的身邊，吐著舌頭，調皮的道。
“……。”石頭一陣無語，心想打我幹嘛，我們都沒見過，什麽時候惹著她了？
“誰叫你不穿衣服的，月靈姐姐已經想打你很多次了喔。”丫頭調皮的哼了一聲，又繼續飛到空中玩耍。“石頭哥哥，你快看，我會飛，哈哈！”
“難道月靈是個屁孩？”石頭驚訝，又忍不住在內心感歎：“不是我不想穿啊，你那國師叔叔這麽厲害，怎麽連空間戒指都不給你準備一個，你看看你正德師叔，一根手指頭至少就戴了三個，還沒算上衣兜裏打劫來的一堆呢！”
石頭在地上摸著自己的腦袋，心想丫頭識海中的那個“月靈姐姐”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是精神體，還是一尊真實的生靈？但是一尊真實的生靈怎麽能夠存在於一個人的識海中呢？還有她頭頂著的一輪青月，這一切一切都讓石頭怎麽也想不通。
又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心中仍然感到有些難以相信。其實剛才那一輪青月虛影飛到他腦後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了，一開始他並沒有從青月虛影上感受到太過於龐大能量，所以也沒有太過於在意，同時他也想試試月靈都教了丫頭什麽樣的法術神通。
然而下一刻他就後悔了，那輪青月虛影擊中他的後腦勺後猛然炸開，一股細微的銀月星辰之力緩緩穿過他的頭顱，侵入他的識海。此時顧不上後腦勺的一陣疼痛，他急忙聚集神念，一道幾近凝實的精神力量瞬間就將侵入識海中央的那道細微的銀月星辰之力絞碎。
若是這一輪青月打在別人腦袋上，輕則識海受創，修為半廢，重則道行跌落，甚至是變成一個白癡。
令石頭感到一陣驚懼的並不是剛才侵入他識海中央的那一絲力量，而是丫頭的隨意一擊居然能有如此強悍的力量，並且那種奇異的星月之力居然可以直接攻擊人的神識，這才是最為可怕之地！更有甚者，剛才隻是她隨意的一指，若是她全力一擊，會不會把自己的識海擊碎！一想到如此石頭不由得驚出一聲冷汗。
轉身向著空中的丫頭望去，發現她正在調皮的朝著自己吐舌頭，石頭正想責備她一下，忽然，一縷淩厲的劍氣自蒼穹一瀉而下。
“這個調皮鬼又想玩什麽？”石頭剛以為是丫頭又想捉弄他，可是瞬間暴漲的劍氣透露出淩厲的殺伐之氣，讓他的元神都感到一陣顫栗，甚至生出了臣服之心。
“快躲開！”石頭猛然睜大雙眼，刹那之間反應過來，目眥欲裂的喊道。這是有人在針對他們，而且不是一般的人，這種淩厲的劍氣，絕對不是一個識海境的人可以發出的。
淩厲的劍氣橫貫地之間，似乎將整片世界都籠罩進去一般，無邊無際。石頭的身體在這股強橫的劍氣之下被壓迫得絲毫不能動彈，連識海中的元神都在為之顫栗。識海之中拳頭般大的元神被壓迫到幾近消散的邊緣，僅僅殘存的一絲意念被石頭死命的束縛在自己的識海之中。
然而這一切都並未結束，橫貫地之間的劍氣鋒音乾坤，巨大的劍氣虛影凝為實體，垂懸在丫頭的頭頂上空，鋒利的劍刃攜著滔威勢，勢要破滅宇，衍生出無數道鋒利的長劍於周之上穿梭，在醞釀著雷霆一擊。陰冷漆黑的四野無數劍氣穿行，數萬道劍氣都向著空中的丫頭刺去。
不知何時，空中的丫頭雙眸之中閃爍著赤紅色的光芒，雙瞳也化為火焰一般的顏色，數萬道劍氣急速向她刺來，淩空逼人，形成一個巨大的“牢籠”，避無可避。
一輪微微泛起銀白色光芒的圓月自她的頭顱之中緩緩的升起，銀月之下，一尊栩栩如生的生靈緩緩托出雙手，一連結下數個手印，數道銀白色光芒自她的體內沒入頭頂上空的銀月之中。
直到此時石頭才終於明白，上那柄巨劍攜帶著的是人的威勢，隻有人的威勢才會泯滅人們的元神，讓人心生臣服，宛如朝拜自己的君王。若是石頭意誌全無，那麽他現在隻是剩下一副軀殼，被壓迫在地上迎接自己將死的命運。幸好他還剩下一絲頑強的意念，始終掙紮不潰散。
這是一尊人在向他們出手！盡管隻是一尊人封存的一絲劍意，但也不是區區一個識海境的人可以承受的，哪怕是亙古無雙的資妖孽都不行。這是境界上的差距，如神明與螻蟻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塹一般。
人，人之前冠以字，是以人之力，可初借之道，鎮壓境界之下一切敵！人境之下，與人境修道者，如同皓月與米粒之光，不可同日而語。人一怒，殺人隻需意念一動便可。
世界之外，道德一臉怒色的望向人仙殿的老仆：“人仙殿都是如此的不要臉的嗎，一個輪回境強者居然自降身份去和區區識海境的輩計較，而且還是偷襲，這種無恥程度足以載入史冊了！”
“我等為了世界中無數聖地弟子的安危著想，區區數年之後的身後榮辱又算得了什麽。”人仙殿的老仆似乎不以為意，淡然一聲。
“哼，人仙殿的一條老狗，果然都是這麽無恥！”道德臉色鐵青，氣勢暴漲，尊的修為展露無餘，“老狗，今日你必死！”
而另一旁，大荒的國師帝先氣勢也在不斷地攀升，可以他是怒到了極點，一臉的鐵青色，一身白袍獵獵作響，激起陣陣罡風。白袍之下渺的身軀此刻卻是如同一頭蟄伏的巨龍，一股暴亂的氣息自他的身軀狂亂的衝擊著西荒大地，整個人如同融入了地之間，攜著一股人之勢一步一步緩緩向著人仙殿的老仆走去。
“先謝過道德兄，不過今日就讓我先屠了這條不要臉的老狗，懇請道德兄為先護住這片地域！”帝先對道德道。
“好。”道德收起了銅鏡，簡單的答了一聲，今日在他們看來，絕無可能讓人仙殿的老仆回去。
其餘諸位尊全都護住自家弟子向後退去，若是兩尊尊不顧一切的交手，甚至其中一人還有可能是跨過人境的人，這一域之地都得被打沉。這也是為什麽帝先讓道德幫他護住身下大地的原因。
世界之中，一直垂懸在丫頭頭頂上空的巨劍終於緩緩墜落，兩人四周的“囚籠”也開始緩緩收縮。
丫頭和月靈籠罩在一輪銀月之中，銀色的光芒將兩人襯托得神聖無比，宛若神靈之姿，絕世無雙。銀月開始緩慢的撐大，與空中龐大的巨劍相接，刹那之間空中蕩起一層看不見的漣漪，漣漪所過之處，一切盡數化為齏粉。
數萬道細的劍氣接觸到銀月的瞬間便被消磨得幹淨，隻剩下空中一柄巨大的劍和一輪銀月在互相磨滅。
“啊……！”被人之勢壓迫得絲毫不能動彈的石頭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暴戾的氣息，渾身的血液瘋狂的流向四肢百骸，心髒不要命的開始跳動，雙目變得赤紅，連瞳孔都染上了一層血色。
識海之中殘存的一縷意識逐漸喪失，卻沒有被磅礴的劍意所懾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滿憤恨與狂怒的意念，他的頭顱之中識海不斷的瘋狂汲取四周的靈氣化為己用，滾滾氣血流遍身軀，暴起的青筋蛩曲蜿蜒，布滿全身，雙眼之中密布著血絲，像是入了魔一般。
“我要，戮你十族，啊……！”暴怒的吼聲與劍鋒聲相衝，一股不滅的信念自石頭心中徒然生起，充斥在他的整片識海之中。石頭血色的瞳孔中怒意滔，赤裸的身軀青筋凸起，血肉膨脹，吼聲不斷。
突然，一動不能動的石頭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然而就是這一下輕微的顫動，讓他幾乎膨脹了一倍的身軀上出現無數道密密麻麻的裂紋，從裂紋中不斷滲出殷紅的血液，寸寸肌膚筋骨劈啪作響，若不是已經跨入識海境，隻這一下，他就已經身死道消了。
“給我…動啊！”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聲響，似乎是秩序的鎖鏈斷裂，規則已經不再是這片地的構建物。
石頭動了，他掙脫了勢的束縛！
石頭居然掙脫了勢的束縛！饒是他此時雙目已經是被一層斑斑的血跡覆蓋，全身上下無一完好之處，像是穿上了一件血色的衣裳，但是他掙脫了勢！
勢，那是人的威壓，更是地道則的顯化，在自身的勢之內，一切凡俗生靈俱為芻狗。低於人境的修為根本無法反抗，因為這是絕對的領域，是地大道法則的體現，人力，終不可勝道！
然而石頭與丫頭，還有從丫頭的頭顱之中冒出來的生靈，三人竟然掙脫了勢！
銀月與巨劍幾乎都被消磨得虛無，隻剩下一層暗淡的輪廓與虛影。
石頭頭顱之中一尊的嬰兒從眉心處冉冉升騰，破空而去，向著那柄巨劍一拳擊出。嬰兒的拳頭與巨劍在空中僵持了數息，轟然一下，一股無形的震顫響徹宇，那是道則被打散的跡象！
一道尊封存的神念，就這麽被石頭的元神一拳打碎了！
石頭的元神重新歸於頭顱之中，的元神已經由拳頭般大暴漲了一截，不過卻是形影模糊，似乎即將在潰滅的邊緣。來不及細想，地之間的威勢隨著尊神念的破碎而消散，石頭此時像是穿上了一身血衣，赤紅著雙目一步躍向空中緩緩墜下的兩人，斷裂的筋骨之間傳來的劇痛讓他微微恢複了一絲清明，雙眸之中的血色漸漸退去。
抱著兩人平緩的落到地上。望著懷中兩個丫頭微微蹙起的秀眉，幸好在她們的體內還能感覺到微微的氣息，兩人的神魂都在靜靜的沉眠。
“這就是丫頭識海中的月靈嗎？”這是石頭第一次見到月靈，之前月靈一直以秘法藏在丫頭的體內，觀察了石頭好長一段時間。石頭將神念探入兩人的識海之中，發現兩人的識海中央，並沒有像他一樣，有元神誕生，石頭也沒有多想。
“嗯，居然還殘存著一絲微弱的劍意。”石頭將月靈識海之中的一絲劍意驅趕出她的識海，用神識包裹住，將之震碎。
“是哪一處聖地的尊？中州、人仙殿，還是……。”石頭在心中快速的想著，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一處聖地的尊在對他們出手，他從來沒有走出過世界，不可能與人結怨，月靈也和他一樣，那麽出手之人，定是在針對丫頭。
不過無論怎麽樣，石頭與月靈還有丫頭三人並沒有在一尊人的意念之下身死道消。今日過後，他們三人足以讓整個西荒為之震動，甚至此次這一擊碎尊意念的壯舉足以在時光的河流中被記載數個紀元。
因為無論是何等的資，何等的禁忌之術，在識海境，絕不可能與一尊人的意念相抗，畢竟，這其中相差了五個大境界，哪怕是人垂發，也能斬殺一切識海境的後生。
然而如今，他們做到了，創造了一個足以影響數個紀元的逆之舉，像他們這樣的人，若是最終成長起來，一人便可以再次主宰一個時代，走到道的絕巔。
千裏之外，數十道神識向著石頭三人探來。
“道友真是資蓋世，奈何修道之路漫長，卻總是妒英才啊！”忽然一道神念自數裏之外傳來。片刻之後，一人手持長劍，一步踏到石頭三人身邊不遠處，緩緩向著石頭三人走來。
“不錯，隻可惜妒英才了。”在另一個方向，一人微微笑道，也緩緩向著石頭渡步而來。
無數人影，一個接一個的淩空來到此地，似乎都來者不善。。
石頭望著懷中漸漸舒緩姣好麵容的兩個丫頭，幽黑的雙瞳再次泛起一絲血色，一身微涼的血液再次沸騰，一股暴戾的氣息不斷的衝擊著他的識海，侵蝕他的元神，身上若隱若現的奇異圖案幽幽隱隱，一副古老的圖印紋絡，被他身上的一層血衣給掩蓋住，不過仍然能夠看到部分。
“我與爾等，幹戈不滅，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