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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千裏隨君

  酒樓中,西門浪持軟劍已然卷倒了五人,刺傷了五人,但仍有蒙麵人持續不斷的跟進襲來,令西門浪恨不得多生出幾雙手腳,來應付這如浪潮般攻來的利劍。


  隻是,鍾無虞仍是穩坐如磐石,慢慢地斟酒自飲,雖有很多柄劍從四麵八方刺來,卻總是刺他不著,甚至就連他的衣衫都未挨上。


  不過,此時竟有十柄利劍自其背後齊刺而來,且封住了他的各個閃躲的方向,這可如何是好,這鍾無虞那可是必死無疑了,連西門浪都擔心得忘記了自己亦處在危險之中了。


  卻就在十柄劍挨近鍾無虞的後背時,但見鍾無虞掣神兵向後一反撩,熠熠劍光過處,那十柄劍皆斷為兩截,且十個蒙麵人那持劍之手臂頓覺痛麻不已,不禁以另一隻手托住痛苦地退至一邊。


  剩餘的蒙麵人不禁嚇呆了一會,皆停下了掌中劍。


  不過,這隻是極短暫的停留,就像如注暴雨一般,往往會有那麽一瞬間的驟停,而後乃是更大更猛的雨點狠砸下來。


  果然,酒樓內所有的蒙麵人皆朝鍾無虞一人襲來,又是百餘柄劍形成超強劍陣將鍾無虞困於垓心,這劍陣好似那凶猛野獸一般張開血盆大口要生吞鍾無虞,其柄柄泛著寒光的利劍令得西門浪亦是全身僵住,束手無策。


  “你這隻蟲子,究竟是不是鍾大哥的兄弟,就算不是兄弟,亦不能見死不救啊。”


  聽聲音,應是一嬌柔女子,難道是靜月,不會啊,她如今應該還在峨眉,況且她的傷還未痊愈,又怎會前來呢?

  “是柔兒。”


  隻聽得鍾無虞肯定地道。


  “鍾大哥,你可回來了,柔兒等得你好苦啊……可,為何還有這麽多不相幹的人在這裏,你們,你們真是太讓人討厭了!”


  千裏迢迢風塵仆仆尋來的陰惜柔,兀自嬌喘不停,一張俏臉蛋上盡是灰塵,一雙美目內淚水汪汪,可真是惹人憐愛啊!

  可是,鍾無虞卻不能立即奔過去,擁緊她,寬慰她,拭掉她的淚痕,揩掉她的灰塵,撫平她內心的哀傷。


  那百餘柄劍已然發動攻勢皆朝他刺來。


  倏地,隻見鍾無虞高舉“龍隱劍”,口中威喝一聲,遂見劍光驟盛,竟能全然遮蓋住那百餘柄劍,這便是“極天劍法”第六層“鋪天蓋地”,劍力十足,但見劍光猛然下沉,便聽得“咣當哐郎”一陣亂響,“哎喲”喊痛聲不斷。


  鍾無虞遂收回神兵,西門浪便被眼前景象驚呆了。


  但見那百餘柄利劍全然墜地,百餘名蒙麵人不是傷手就是傷腳,且疼得十分厲害。


  鍾無虞正待要去擒得一人來詢問究竟,卻聽得“轟”地一聲炸響,眼前便有濃煙滾滾,人物略不相睹,待煙霧消散,這酒樓內卻杳無一人,亦空無一物,連酒樓掌櫃與酒保亦不見了。


  隻有木桌上的一壇殘酒尚在。


  鍾無虞搖搖頭,坐下,又邀嚇懵的西門浪與陰惜柔過來,三人圍坐一桌,鍾無虞緩緩斟酒入碗,又緩緩遞酒入口,那眼神亦緩緩望向陰惜柔,似有千言萬語塞在喉頭,卻又難以言說。


  但見陰惜柔雙眼蒙淚,眉角含愁,櫻唇幹裂,心中亦有萬語千言亟待脫出口來,卻又被哽咽回肚內了。


  一時間,桌上是寂寥無言,愁雲鬱結。


  西門浪見此情形,便已了然於胸,為打破這難堪境地,他便先為陰惜柔斟滿一碗澆愁之酒,再為自己斟滿一碗,“來,鍾兄,陰姑娘,我們三人在此共同飲上一碗,一消陰姑娘遠來之苦,二消鍾兄心中淤積之愁,三亦消在下心中的擔心之虞,來,幹吧,在下先飲為敬。”


  西門浪言畢,遂倒酒入肚腸,甩碗於桌。


  鍾無虞二話不說,亦倒酒進腹,亦甩碗在案。


  陰惜柔眼中之淚已然順頰而下,但見她以一雙纖纖細手端起酒碗,待要飲酒入口,鍾無虞卻想要阻止,但卻被陰惜柔以那雙帶淚的深情之眼溫柔阻回。


  “鍾兄,放心,讓她飲吧。”


  西門浪勸道。


  鍾無虞卻始終放心不下她,這,莫非是自己對她動了情嗎?這種由衷的擔心,從來隻是發生在對自己妻子藍玉的身上,不想,今日今時,在擊退強敵之後,在她遠道而來之際,在這空蕩蕩的酒樓之上,自己竟對一個懷春少女動了情,唉,這可如何是好?這,對得起豹五兄弟嗎?這柔兒畢竟已成兄弟之妻了,這“朋友妻”,能欺嗎?

  但見陰惜柔已然端碗至口,卻有顆顆珍珠般的淚滴自長長的眼睫中落入酒中,她緩緩飲酒入口,這,酒,依然是那麽難喝,竟還有一種鹹澀之味,這淚卻比這酒更難入口。


  可,她卻將這酒與淚皆飲入了愁腸之中。


  放下碗,她便抬眼目視著他——鍾無虞,一雙不知是淚眼還是醉眼裏竟盡是癡情,沾滿灰塵的臉頰上已然染上不知是酒醉還是心醉的紅暈。


  “鍾……”


  她方要開口呼喚,卻見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便要翻倒在地,卻有一人速至她的身旁,一雙有力的臂膊及時地挽住了她下跌的身軀,遂又緊擁她入懷,她在朦朧之間,眼瞧得這救她之人便是——鍾無虞,她便閉上雙眼,心內滿是歡喜,鍾大哥,每次你就會在我遇難之時搭救於我,你可真是我這一輩子救苦救難的觀自在菩薩啊!

  “豹兄弟,你,你怎麽來了?”


  西門浪望向酒樓門簾之處,用力揉著眼睛,還是不敢肯定進來之人就是那奇特少年——豹五。


  豹五麵無任何表情,西門浪方才念及自己是多此一問。


  “咣當”一聲,是酒壇打碎在地,“哢嚓”一聲,是木桌猛然開裂。


  ……


  另一處酒樓的雅閣之中。


  酒,在不斷地倒,倒入碗中,遂倒入肚中,又倒入碗中,遂一言不發地倒入肚中。


  四人,端坐在桌的四方,比之先前又是更長久的沉默,沒有含情默默,沒有心有默契,就連西門浪亦想不到可用什麽言語來破解這世上最難解的題了。


  兩個男人是他的兄弟,而一個女子卻夾在中間,這個女子愛其中一個年長的大哥,而那個小弟卻又癡愛著這個女子,而偏偏這兩個男人又是情義深重的過命兄弟。


  唉……


  難……


  要說清此事嗎?


  否,很多事無須說清,因為愈說就會愈說不清,反而是不說為妙。


  鍾無虞心內是如此思慮,而豹五的心內亦是這般思慮。


  因此,此刻,惟有酒能替代所有言語,喝吧,倒吧,喝吧,一切盡在酒中。


  “哈哈……三位兄台,陰大小姐,不想諸位竟皆在此處飲酒啊,飲得如此暢快,可卻讓在下一頓好找啊,好好好,此刻飲酒卻是甚好,在下正好尋得兩腿發酸,口幹舌燥,也好飲口水酒來振振精神啊。”


  四人便見一人自那繪有山水墨畫的錦屏之後繞轉而來,居然是蕭無痕。


  唉,酒桌上是這般景象,卻有一個不識趣之人要橫插進來。


  可那蕭無痕卻是瀟灑自然,他自顧自地坐下,又自顧自地斟酒飲酒,竟全然不知這酒桌邊的幾個人是何種心情。


  “豹兄,你千裏追妻,其愛甚誠,可令正卻另有所愛,竟是千裏隨君,哈哈……豹兄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誰會任憑這等事情發生,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豹兄弟,你還能忍嗎?”


  蕭無痕哈哈大笑,這幾句話說得是響亮清楚。


  在場人沒有一個會是聾子。


  “你……”


  陰惜柔已然氣得話說不出口。


  “你!”


  鍾無虞突然掣出“龍隱劍”指向蕭無痕。


  “你?”


  西門浪很是驚訝,隻因豹五竟也掣出“無刃劍”,卻指向了——鍾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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