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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無眠

  良久,鍾無虞並無事,他又反複在觀望壁上的畫卷,此時,他可以肯定地判斷,畫卷中的女子並不是他的妻子。


  他把劍遞還給還在淌淚的陰惜柔,並立刻走向自己的妻兒,要妻兒立即吞下白色藥丸,又極著急地觀察著妻兒的狀態。


  見妻兒無事,便攜妻帶兒踏出門外。


  “鍾師弟,慢走,你們身上的毒素還未解完,陰小姐給你們的解藥,隻能克製你們幻覺的產生,卻並不能根除之,三十日後,你們必會自殘而死,哈哈哈――”


  隻見蕭無痕也走出門外,輕搖折扇,慢條斯理地說道。


  見鍾無虞並不理會於他,出莊的腳步甚至變得更快,他笑道:“鍾師弟,你是否感覺到你的頭時有暈乎之感,你再問下師妹和你的兒女,看是否有此感覺,如有此感覺,就可證明為兄所言是否屬實。”


  鍾無虞本是走得極快極穩的腳步,卻忽地踉蹌一下,他知道,蕭無痕說的一點不錯,而自己的妻兒確有如此頭暈的感受。


  他不得不又停下,回轉身來,直看向蕭無痕。


  蕭無痕輕搖空無字畫的折扇,走近鍾無虞,道:“師弟,別走得那麽急,我把陰莊主沒有說完的話和你說清楚。”


  他頓一下,又接著道:“師弟,陰莊主的意思是,他既要你的劍譜,又要你留下你的夫人和孩子,因為要完全解掉身上的毒,那可需要前前後後半年之久,你要知道,‘陰陽離’這種奇毒,那可不是一時半會能解得掉的,她們留在這兒慢慢解毒,而你,你要幫陰莊主去辦幾件事。”


  鍾無虞冷冷地看著他。


  蕭無痕避開他的眼睛,道:“想知道陰莊主要你去做什麽事嗎?”他自問自答:“陰莊主要你去少林,武當,華山,峨眉,青城,昆侖六大門派,去借來《達摩劍法》《太極劍法》《華山劍法》《峨眉劍法》《天罡劍法》《兩儀劍法》六本劍譜,並交於莊主手中,屆時就大功告成,陰莊主就會親自給你解毒,讓你一家四口團聚,得享魚水、天倫之樂。”


  鍾無虞冷冷道:“在下有那麽大的麵子嗎?”


  蕭無痕笑道:“有,昔日劍神鍾無虞,江湖上誰不會賣個麵子給你,有你去,陰莊主放心,再加上陰莊主用他的《陰陽劍法》與之交換,師弟,你又有何所虞呢?”


  鍾無虞道:“那我身上的毒發作了,又該如何?”


  蕭無痕道:“這個你放心,陰莊主早就給你準備了能暫時壓製毒性發作的解藥,你一路上服用,就不用擔心會發作。”


  鍾無虞閉口不言。


  蕭無痕笑道:“師弟,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在想殺掉我們,就可以取到解藥,是吧?你太天真了,在這世上,會配製‘陰陽離’這種奇毒的解藥的人卻隻有陰莊主一人,而這解藥須現配現用,沒有儲存,因為一旦儲存,解藥立即無用,所以,你殺死陰莊主,那等於是自殺,也等於是害了師妹啊。”


  鍾無虞又抓住蕭無痕的衣襟,狠狠道:“別再師妹師妹的叫了,你不配叫師妹,還有,你最好說的是真的,不然,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蕭無痕臉上仍有笑意,再度被鍾無虞蕭無痕臉上仍有笑意,再度被鍾無虞抓住衣襟,仍是心平氣和地道:“為兄所言,日月可鑒,如若有半句虛言,就遭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鍾無虞慢慢鬆開雙手,冷笑道:“我真希望是這樣。”


  蕭無痕理好衣襟,苦笑道:“師弟當真這樣想嗎?也罷,也罷,我也真希望如你所願,好了卻這一番恩怨,唉!”


  鍾無虞當作沒有聽見,轉而向著藍玉道:“玉兒,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你要好好地照顧好你自己,還有小魚兒和小玉兒。”


  今夜有月,但朦朧不清,映射在藍玉白如霜雪、美如璧玉的臉上,依稀可以辨見那始終未幹的淚痕。


  藍玉輕啟朱唇,幽幽道:“無虞哥哥,你放心,我和孩兒們在這裏等你,永遠等你,我的身和心都已交於你,即使與君遠隔天涯海角,玉兒的心也和無虞哥哥的心在一起。”


  鍾無虞心已化,卻隻見他用力抱起兩個愛子,他親了親兒子,又親了親女兒,便又對隻有五歲的小魚道:“小魚,爹的乖兒子,給爹聽著,爹走了,家裏就隻剩下你一個男子漢了,你要好好地保護你娘和你姐,記住了嗎?”


  鍾小魚哭著點點頭,道:“爹爹,我記住了,我不想你走,爹――”


  鍾小玉雖比鍾小魚長三歲,卻哭得更厲害,使勁地摟著鍾無虞的脖子不放手,不願意爹離開。


  蕭無痕不斷地搖著折扇,清著嗓子道:“哎,鍾師弟,今夜良辰美景,你可以和你夫人和孩子共渡一宿的,明早,明早再出發,不會太遲的……”


  “滾,我不想再聽到你說話,給我滾,快滾!”


  夜已深,月東落,人未眠。


  屋內人思慮重重,難以合眼,屋外竟還有人淚眼低垂,在黑暗中悄然佇立。


  “無虞哥哥,你放心吧,玉兒會照顧好自己的,也絕不會讓小魚兒和小玉兒受一點點傷害的,你放心……我就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你身上的毒還沒解……”


  屋外人隻聽見屋內不時有哽咽低泣之聲。


  “放心,玉兒,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從小無父無母,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隻擔心你們,唉――”


  “隻是,我在想,何以,何以陰莊主竟毫無招架之力呢?還有那幅畫,我怎麽也想不通,還有,為何要我去借來那麽多劍譜?還有,還有……”


  “無虞哥哥,別想了,別想了,我好擔心你……”


  “好吧,玉兒,我的好玉兒,乖玉兒,睡吧,小魚兒和小玉兒都睡了沒有?”


  “睡了。”


  頃刻,屋內一片沉寂。


  倏地,“嗖”地一聲,一條黑影竟穿窗而出。


  屋外人瞪大雙眼,也看不清是誰。


  但這個黑影竟已來到她身邊。


  月色竟亮了些,似乎黎明將至。


  她看清了他,他亦看清了她,她想叫,他卻捂住了她的嘴,並摟緊了她,在他懷中,她竟絲毫動彈不得。


  她是陰惜柔,他是鍾無虞。


  她身體似乎在抖,因為冷,還是因為情?

  但她瞬間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熱的陽剛之氣,她舒服極了,身體已不再發抖,雙手竟不自禁地也環抱在他的腰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仿佛置身於寒冬的火爐之旁,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來接受這溫熱。


  鍾無虞放下捂住她嘴的手,竟在她臉上揩拭,揩拭她臉上的淚痕,並慢慢停留在她的秀發上。


  “你為何而哭?”


  ……


  “我……不知道……”


  “為我嗎?”


  陰惜柔搖頭,但又點頭。


  “你太傻了……你明知道,我有……”


  鍾無虞的嘴被她捂住了。


  “我不介意,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我就……我就喜歡上你了……”


  鍾無虞拿開她的手,竟用力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這是一隻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比妻子藍玉的手更柔和,當然更年輕。


  相信,無論是哪一個男人,隻要是正常的男人,能握住這樣一隻手,都不會鬆開的,更何況是鍾無虞這樣的男人。


  鍾無虞看著月色下這張絕色又年輕的臉龐,他竟看呆了。


  陰惜柔竟閉上了雙眼,遞上鮮紅欲滴的雙唇。


  ……


  “你為何搖頭?”


  無言,卻還是搖頭。


  “蕭無痕講的話是真的嗎?”


  陰惜柔一雙美目睜開了,她並沒等來他的熱吻,不禁有些傷心。


  “你們師兄弟都不是好人,但他比你還壞,他講的話不可相信一句,但中毒一事,講的卻是真的。”


  “嗬嗬,你真沒有根除之藥?”


  “你還不相信?”


  ……


  “這山莊,這山莊到底是你爹做主,還是蕭無痕做主?”


  ……


  “我也不甚清楚,但……”


  陰惜柔欲言又止。


  “但什麽,你要說什麽,快說。”


  “哎喲,你把我的手抓疼了,快放手。”


  鍾無虞隻好放開她的手。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你不要逼問我了。”


  “好吧,我不問你了,好吧。”


  “但,我還是不明白,你爹,陰莊主今日為何不還手?還有,《極天劍譜》在你爹那裏嗎?”


  “我也不知道爹爹為何不還手,不過,他要出手,不會比你劍法差,相信在三百招之內你們會不分勝負。”


  “至於《極天劍譜》,我也不知道在哪?你給了我爹了嗎?‘極天劍法’真是天下無敵嗎?能勝過我爹的‘陰陽劍法’嗎?”


  “我放在桌上。”


  “你爹的‘陰陽劍法’我還沒見識過,無從可比。”


  “你今天為何去而複返?”


  “我……”


  “我舍不得……你,……還有爹爹。”


  本來隻是舍不得鍾無虞,卻硬要添加上自己的爹爹。


  鍾無虞摟住陰惜柔的雙手,摟得更緊了。


  黎明前的黑夜,夜色最濃,但,鍾無虞仍可看見陰惜柔的雙頰上飛上了兩朵如酒醉般的紅雲。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嬌妻,想起了,在令人迷醉地夕陽裏,在幽香漫溢的山穀中,在波光粼粼的池水邊,在“萬條垂下綠絲絛”的濃蔭下,他輕摟著藍玉,自己發誓鍾愛一生的妻子,兩雙眸子久久對望,始終未離開過一瞬,他的厚實而溫熱的雙唇由輕入重,由淺入深地吻著她,直至兩個舌頭深纏在一起……


  池水中的夕陽返射之光在兩張緊咬在一起的嘴唇間時隱時現,如夢似幻,令人心醉。


  兩個深愛的人即是整個世界,一切外界因素始終是摻不進來的。


  可是,今日今時,一個未見世麵的少女竟硬生生地闖了進來,闖進了鍾無虞的心扉。


  一男一女,二人在迷蒙的月色下,如膠似漆地抱在一起。


  難道,鍾無虞已忘了還處在痛苦與無限擔心中的妻子了嗎?曾經是那樣的海誓山盟,海枯石爛,竟在一瞬間就敗在了這月色下嗎?

  鍾無虞問問自己的內心,是不會的,但,卻還是矛盾的。


  這,簡直是無法可想,也無可奈何,情,是一種無法控製的東西,不像劍,永遠地控製在自己的手中,它能分清是非黑白,朋友敵人。


  情,尤其是愛情,它分不清,辯不明,止不住的。


  “你,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說。”


  “嗯,在你爹爹麵前,你幫我說說,要好好地對待我的妻兒,不得傷及他們的一根毫發。”


  陰惜柔點點頭。


  “鍾大哥,我也求你一件事,行嗎?”


  “你說。”


  “讓我跟著你一起去。”


  “不行。”


  “為什麽?”


  “你太年輕,我怕你自身難保。”


  “那沒關係啊,有鍾大哥在我身邊,我到哪裏都不怕啊。”


  “你太天真了,江湖險惡啊。”


  “反正我不怕,我跟定你了。”


  “不行,對了,你也該回去了,怕等下天亮了,我們這一對男女摟抱在一起,別人會投以鄙夷的眼光,你回去吧。”


  說著,鍾無虞放開緊摟著陰惜柔的雙手,不覺雙臂發麻,兩人竟在這深院中抱了半夜。


  陰惜柔竟還依依不舍,一雙美目幽幽陰惜柔竟還依依不舍,一雙美目幽幽地勾望著鍾無虞,竟似要永遠勾住鍾無虞的魂魄一樣。


  一縷曙光從屋簷處緩然射下,天竟明了。


  一切黑暗和在黑暗中的行事,都會在天明中消失,因為在陽光下誰也不敢做違心之事。


  陰惜柔肯定不敢,畢竟她才至碧玉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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