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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與子成說

  溫承禦幾乎站不住,身體踉蹌著從車子裏退了出來。


  莊未嚇得臉都白了,幾步衝過來,低頭一看他懷裏蘇江沅的樣子,臉上瞬間血色全失去,伸手就要去接蘇江沅,“溫少,你情緒不對,把少夫人交給我。”


  但抱住蘇江沅的一雙手,卻半分沒有被撼動。


  溫承禦沉聲開口,“打電話,去開車。”


  莊未風一般跑開。


  夜色裏,溫承禦用力抱進懷裏的妻子,身形堅毅。


  不過是片刻功夫,莊未已經將車子開了過來,踹開車門,不等他開口,溫承禦已經抱住蘇江沅大步走了過來。


  黑色邁巴赫,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莊未直接將油門踩到底,一邊不忘從後視鏡裏看向後座臉色濃稠的如同夜色一般的臉,“溫少,你別擔心,車子的安全性能很高。再說,少夫人這麽好,從來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溫承禦的如墨的視線閃了閃,聲色不變,“我知道。”


  唯有抱住蘇江沅不斷加重的力道,泄露了他的心聲。


  他的身上隻穿了一件早上她才幫他搭配好的白色襯衫,她的額頭上鮮血不停,他便抬手,極為緩慢地,一下一下替她擦拭著她額頭上的血。但奈何,不管他怎麽擦,那血都像是流不完似的。直到白色的襯衫被染紅,溫承禦的聲線終於有了不可抑製的改變。


  “莊未,快點!”幾分顫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嘎吱——


  黑色邁巴赫一個急速刹車,等在外頭的景柯良臉色一變,腳步剛往前一動,後座的車門忽然打開,溫承禦滿身是血抱著懷裏的蘇江沅衝了出來。


  “阿禦——”


  一群人呼啦啦衝了上來,擔架床擺放好,景柯良抬手想要從溫承禦懷裏把人接過來放上去,“阿禦,快!把人放上去!”


  手前一空。


  溫承禦沒放手,一臉麵無表情地繞過景柯良,大步朝著醫院大堂衝了過去。


  隨身跟著的醫生護士一臉震驚,下意識同時看向景柯良,“景院長?”


  景柯良抬步寸步不離地跟上去,一便抬手招呼身邊隨行的醫生護士,“去急救室,準備手術。”


  一群人很快到了手術室。


  到了非放手不可的地步,溫承禦彎腰附身,才發現兩隻沾滿鮮血的雙手,已經完全沒了直覺。


  景柯良按住他的手,雙手用力,才將他緊扣在蘇江沅身上的大手掰開,手一鬆,他就衝著身邊的人一聲大喊,“快!”


  時光倒回多年前。


  溫承禦似乎又回到了他最初失去蘇江沅的地方。


  他滿身是傷衝到碼頭,寂靜的海麵上風平浪靜,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但鼻翼間充斥著的血腥味,卻活生生提醒著他,就在一個小時之前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


  他往前走出幾步,跟著一陣風似的飛奔了起來。接著月光看去,平靜的海麵上,一灘灘還未散開的血跡,活生生告訴他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有人告訴溫承禦。


  那個女孩不肯跟那些混蛋走,被扔到了海裏喂魚去了。


  多年前的黑夜,似乎和現在外頭的黑夜一般,往事和眼前的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著溫承禦一個活生生的事實。


  那種失去她的煎熬感和恐懼感,又一次席卷了他。


  一旁的莊未幹站著,知道這個時候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自己的老板都聽不進去。


  他知道他在害怕什麽。


  但他知道,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上帝總會給人一次機會,讓他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彌補回頭。而且很顯然,他家老板已經做到了極致。


  “溫少,少夫人不會有事。”似乎覺得自己的說辭有些蒼白無力,也起不了什麽作用,莊未想了想又接著補充,“你不是說過嗎?當年在水裏那麽久還能死裏逃生,這一次,壓根沒什麽懸念不是嗎?”


  “她隻是受了傷,不會有生命危險。”


  溫承禦滿身是血維持著同樣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半晌沉沉回複了一句,“我知道,我會陪著她。”


  莊未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那話,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生也陪著,死也陪著。


  溫承禦愛蘇江沅,莊未一直知道。但有多愛,多深,他也一直覺得, 因為當年的那些事情,他對她的愛,多少會比旁人多一些。隻是如今溫承禦這話一說出來,不知怎的,莊未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話。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當年的過往,他獨自承擔,跨過這麽多年的時光。也不過短短半年的光景,這樣的愛情和婚姻,已經跟不離不棄掛上了邊,莊未不震驚是假的。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


  急救室的燈滅了下去。


  莊未起身迎了上去,溫承禦眼神閃了閃,卻坐在原地沒動。


  蘇江沅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被推了出來,臉上蒼白,雙眼緊閉。


  “怎麽樣?少夫人傷勢如何?”


  景柯良摘下口罩,朝著溫承禦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有我出馬,江沅妹紙能有什麽事兒?”


  有心情開玩笑,就說明蘇江沅的傷勢沒什麽大礙。


  莊未鬆口氣,“那她這是?”


  “其他地方暫時還沒看出什麽來, 頭部受了傷,失血過多,再加上腦震蕩。這些天,你們又要在我的頂樓團聚嘍。”景柯良開玩笑地說完, 一邊吩咐身邊的醫生護士,“把病人送到頂樓我交代過的房間去,有什麽事兒隨時通知我。”


  幾個人應了一聲,推著擔架床走了,路過溫承禦,他忽然伸手按住擔架床,一雙腥紅的眼睛看向景柯良的方向,“阿良,謝謝。”


  景柯良一怔,半晌反應過來,臉上倒是有些不自然。


  “兄弟之間,客氣什麽?”


  倒不是他矯情。


  認識這麽多年,一向清高驕傲的溫承禦溫少爺,即使是對身邊幾個要好的朋友,也甚少說過這句話。


  但他可以理解。


  如果不是心裏在經曆了巨大的恐懼之後,他不會這麽說。


  *

  池明蓴渾身都在發抖。


  “你說什麽?”她握住電話,整個人因為忽然而來的消息變得麵目扭曲,握住電話的手都跟著“哢嚓”作響,“運氣好,所以隻撞上了防護墩,腦震蕩?”


  “是的夫人,我當時就跟你說過,這種事兒,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使我們下手再狠,可是老天不讓她死,我也沒有辦法。”


  池明蓴一張臉都跟著猙獰起來,“好了,我知道了,剩下的錢,我會如期給你。記住,馬上離開辛城,三個月之內,不要再出現。資金的事兒,你不用的擔心。”


  掛了電話, 始終站在一旁的阮畫才緩步走向母親。


  “媽……”即使已經剛才已經從母親和男人的對話裏,聽出些結果,可到底還是有些不死心,想要從母親的嘴裏再度確認一番,“她人怎麽樣了?”


  池明蓴扔了電話,一張臉沉得可以研墨了,“沒死。去的人在她的車子刹車上做了手腳,我一直以為以她那種蹩腳的車技,隨便到了哪個地方,都必死無疑。沒想到這次她命大,撞上了路邊的防護墩,傷勢不清楚。不過,”池明蓴說著,忽然轉過一張麵目扭曲的臉,一臉沉鬱地看向阮畫,“女兒,這次的事情,失敗了。”


  出了錢,事情卻沒成功,卻還要攤上隨時被發現牽連的可能,池明蓴想想,就覺得心裏的那一口鬱結之氣始終揮之不去。


  “害我又損失了一大筆。”


  第一次想要置人於死地,卻未曾成功。阮畫到底年輕,一想到事情敗露的話,溫承禦可能就會發現,嚇得當場抱住母親的手臂,身體都跟著瑟瑟發抖起來,“媽……媽,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如果他發現.……”


  池明蓴冷靜下來,抬手拍了拍女兒的手,一副無所謂的神色,“別擔心,她的車技本來就不好,在加上當時是斜坡,出了事情也很正常。而且媽媽派去的人,這會兒不出意外的話, 怕是已經到了機場了。他們,不會發現。”


  聽母親這麽說,阮畫這才吃了定心丸, 靜了靜神,一臉憂心忡忡看向母親,“那我們要怎麽辦?她出了事兒,我們豈不是又創造了他們和好的的機會,我們豈不是什麽都白做了?”


  池明蓴放開女兒走到一側的沙發上坐下,彎腰從茶幾上的香煙盒子裏摸出一支煙,隨手點燃,吸了一口才抬頭看向阮畫,“要來一支?”


  阮畫搖頭,但片刻,著實被心裏那一股煩躁和不安折磨的不輕,抬步走到母親跟前, 從她手裏接過一支香煙,學著母親的樣子點燃,手指夾著放在嘴裏吸了一口。到底是生手,滿嘴嗆人的煙味頓時嗆得她眼淚隻流。


  “咳咳.……”


  池明蓴抬眼看看她,輕笑一聲,“沒關係,很多事情,你一旦做了第一次,就會做第二次。做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媽媽當年也像是你一般,一開始做事也顧忌很多,以至於失去了很多機會。寶貝兒,相信媽媽。不管你想要從別人那兒得到什麽,你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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