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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下的一手好棋

  溫熱的手掌緩緩拂過我的臉頰,帶著絲絲癢意。感覺到床板輕輕吱呀了一聲,有人扯著被子往上拉了拉,剛好蓋過我的脖子。


  我裝睡,他亦是一語不發,時間在這樣沉默的房內一點一點的流逝,直到後來有人闖進來,床邊坐著的人才有些反應。


  “又怎麽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


  “被他逃了。”略顯粗獷的聲音此刻卻顯得頹然,好似戰敗的士兵,偃旗息鼓。


  耳畔忽然一陣騷亂的聲音,茶盞瓷器紛紛落地,哐當聲好一會才停了下來。


  “滾!”司馬霖滿是怒氣的吼道。後者踩著匆忙的步伐急忙離去,再不敢多說什麽。


  “你該高興了吧。”被子裏的手忽然被他抓住,突襲二來的涼意讓我眉頭一皺。


  深秋入冬時分,空氣中的寒涼已經很明顯了。加上我肩部的傷,被他這麽一拉扯,全身也跟著一顫,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你也知道疼?”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王爺你幹什麽?”


  手腕處的力道一鬆,手臂無力的落下來,被某個手掌穩穩接住,小心翼翼的塞回被子裏。薑朝恩的聲音方才很急,此刻似乎意識到身份懸殊的地位問題,立刻擺正了一副謙恭的態度,“方才是臣魯莽,還請王爺恕罪。前方戰事越見膠著,家父似乎有破敵良策,請王爺過去一趟。”


  “嗬,確是我魯莽了,竟然把氣撒到她身上了。”長歎了口氣,伴著輕淺的腳步聲,司馬霖緩緩離開。


  一番折騰,我的傷口又被扯裂了,大夫們忙碌了好一陣子,直到入夜才相繼離去。房內還有人,雖然武功廢了,可直覺告訴我房內還有人。


  “藥煎好了,大夫交代過,先喝安胎藥,再喝這副促進傷口愈合的藥。”女子的聲音有些熟悉,大約是今天照顧我的婢子。


  坐在不遠處的人踱步過來,輕咳道:“你下去吧,這裏我來就好了。”


  “不要碰我。”緩緩往床內挪了些位置,我忽然睜開眼睛,沙啞著聲音吼了一句,寒冷的目光多少讓他詫異。


  不過驚訝的表情並未在他臉上停留多久,伸過來的手也還是按著原來的打算,扶著我的肩膀,“不要亂動就不會痛了,乖乖把藥喝掉,等你傷好了,不想讓我碰,我不就碰不到了?”


  “看著我幹什麽,這樣傷也不會好。”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淺淺的笑意明媚如寒冬時節的暖陽,溫柔如陽春三月的湖水,蕩漾的波紋一圈一圈劃入心底,產生一種令人迷茫的錯覺。


  似乎他一點兒也沒有變,似乎他還是從前的他。不過我知道這一切隻是我的錯覺,一覺醒來就又都會回到原點。他還是那個廢我武功、拋棄妻子、處心積慮要幫司馬霖奪位的男人。


  兩碗藥灌了下來,苦味瞬間彌漫開來。嘴裏瞬時被塞進一刻蜜餞,酸酸甜甜的,甚是對我胃口。


  薑朝恩看了我片刻,淺淺的微笑一直掛在臉上,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存在,我們還是十幾歲時那般親密友好。


  我轉過臉,身子緩緩往下挪。


  “不方便就開口,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客氣的。”他急忙扶著我躺平,之後卻一直看著,不說話也不離開。


  我橫了他一眼,心中還是有股子怨氣難以抒發,“你以前也不是這樣惡毒的。”


  身子猛然一怔,良久他才開口。隻是語氣冷硬許多,好似一把埋在雪地裏的劍,出鞘的那一刻冰寒刺骨,“我惡毒?在你眼裏除了司馬君然還有誰是好人?沒錯,當年祖父和父親為了明哲保身,沒有對白大人施以援手。可是他做了什麽,除了敦促皇上殺了你爹、把你趕出京城,他還幹了什麽好事?為什麽你對他這樣死心塌地?”


  “阿爹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不怪你。”當初在別宮與阿爹重逢,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該我知道的,我也不想管,當年的事情我已經釋懷,卻不想他還牽絆其中,“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所以你們的選擇無可厚非,隻是請你不要汙蔑君然,他做過什麽,阿爹都已經說過了。沒有他的話,阿爹早被處決了,更不可能等到與我重逢之日。我曾經恨過先皇,即便知道他才是我生父。可是阿爹叫我不要恨,要快快樂樂過日子,不要學先皇,一輩子活在悔和恨當中。


  當年我就說過,我不恨你,如今也一樣,我們各位其主,你對我所做的一切隻能證明你是合格的謀士,稱職的臣子。”我垂頭看了看我肩膀處,這些傷痕造成的時候我真的很恨他,可是每每想到阿爹,想到阿爹對我的期望,我就不想去恨了。恨一個人這樣累,我何苦累了自己呢,“等我逃出去了,下次遇見你,我也一樣不會留情麵。”


  冷笑也很累,好在我全程支撐下來了。


  寒冬臘月,飛雪一陣一陣的飄落。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或許沒了武功,我的身子比之以前虛弱多了。出門總離不開厚重的大氅和暖暖的手爐,這一來二去很是繁瑣,索性就一個冬天我都窩在屋子裏,也讓外麵監視的人鬆了口氣。


  蘭音再度被調到我跟前來伺候是薑朝恩生氣離開的第二天,猶記得那時候蘭音隻是蹙眉看著我,一抓住時機就會和我談起當年。


  此時此刻,望著漫天大雪,她關於當年之事的話匣子再度打開。我輕歎了口氣轉身進去,不再搭理她。這兩個月我幾乎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她卻鍥而不舍的在逗我說話,百折不撓的精神倒是值得讚賞。


  “薑大人來了。”伴著一聲欣喜,蘭音急忙的跟進屋子,嘴裏碎碎念道:“其實當年要不是那個冒牌皇帝從中作梗,薑大人又怎麽會被逼著娶什麽昀嵐郡主呢?所以小姐……”


  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終究還是讓她住嘴了。


  薑朝恩如今已經是固定時間過來探望我,每每還帶著一個大夫,隻是今日這個大夫不是之前一直過來請脈的,不由讓我多看了幾眼。


  纖長挺拔的身形,卻配上平淡無味的眉眼。明明是個年輕人,卻有一頭掩蓋不住的白發,覆蓋在其上的雪花緩緩融化,最後從發梢滴落。


  大夫的指腹在我的手腕上徘徊許久,問道“近幾日嘔吐可好些了,食欲怎麽樣?”


  對於醫理雖算不得精通,但也不是一竅不通,他把脈的位置都有問題,定然不是個稱職的大夫?我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甚至想著抽回手腕,卻被他緊緊的壓著動彈不得。


  但對此一竅不通的薑朝恩似乎並未察覺到什麽,反而順著對方的話道:“吃了孫大夫的藥,情況時有所好轉。隻是這幾日身子越發不好,極其畏寒,不知道李大夫你可有什麽良方?”


  “待我開幾副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睡前一小碗即可。”聲音刻意抬高,雖然比原本的聲音顯得纖細,可仔細聽來還是能聽出一些端倪。我應該認識這個人,這個認知是在他寫完藥方子之後才感覺出來的。


  這麽符合鬼醫風格的藥方,不按常理出牌,下藥迅猛卻又不傷身,想不讓我發現都難。


  喝完藥,我順道問薑朝恩要了方子,這才推脫要睡覺,早早的將房內的人清空了。


  司馬霖倒是真的兌現了他的承諾,除了廢去武功,再沒有為難我。隻要不出園子,我有足夠的自由。隻是身邊跟了個會些拳腳功夫的丫頭,整天粘的你緊緊的,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如今隻有夜半才是我最自由的時間了,來人不是竹瀝哥哥,卻露了一手鬼醫絕活,這藥方子定然有什麽端倪。


  這一想,我竟然抱著藥方子一覺睡到天色微明。


  窗外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點燃的火把迅速從紗窗前閃過。砰地一聲,房間的門被大力踹開,我還未來得及反應,被子已經被人掀開,身子被拉扯著跌坐在了地上。我趕忙護著肚子,好在有驚無險。這時候方覺得寒意滲人,冷入骨髓,刺得全身皮膚生疼。


  我冷眼斜視著忽然闖入的司馬霖,也顧不得冷是不冷了,隻想著往後挪幾步,離他遠一點。盛怒之下的他,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情,萬一傷了我的肚子,那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了。


  “你是不是在偷著笑?”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極度憤怒已經讓他表情扭曲。本來是那樣柔美的一張臉,此時此刻卻猙獰可怖,捏著我手腕的力道也是越發的加重。


  我不說話,這兩個月來,我一句話都不曾開口同他說過,這一次也一樣。不是不知道說什麽,而是知道自己說什麽都不會稱他心意,隻會火上澆油,陷自己於危險之中。如今的他完全就是個極度渴望帝王寶座的獅子,一頭幾近瘋狂,難以自控的瘋獅子,這個時候惹怒他無異於找死,不如什麽都不說。


  “你啞巴了嗎?”拉著我的身子靠近一些,他忽然蹲下來,鼻尖相貼,陰狠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我,“他給你傳消息了吧?你們裏應外合,下的一手好棋,想要像對付東南兩王一樣故技重施,從內部瓦解賀州?癡人說夢!我一定會把徐靖平和徐月娥揪出來,當眾讓徐靜安剮了他們兄妹泄憤,哼!”


  怒氣來的快也去得快,他這麽鬧了一通之後又帶著人怒氣衝衝的走了,隻是留下門外圍了一圈的侍衛,這間屋子已然水泄不通。


  我心中頗為起伏,靖平不是應該在兩個月前就離開西北返回京城了嗎?否則兩個月前,司馬霖不會那樣大動肝火的,可如今他又回來?還帶了月娥,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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