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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求娶(一更)

  院牆之外樹影婆娑,我悄身隱匿在樹幹之間,透過樹葉間的縫隙觀察齊王府大門前的情況。躲過一群巡邏的護衛,正打算潛入之時,腳腕忽的被人握住。身子在半空中失了穩當,眼見著就要跌個麵朝大地了。


  腰間忽然有一道力量將我扣住,幾個翻轉穩穩落地,也免去我麵朝黃土從高空摔落的慘劇。


  “你什麽時候這麽衝動了?”


  我回轉身子,怒氣十足的瞪了他一眼,不是不出宮的嗎,怎麽就出現在這裏了?還偏偏是這個時候?

  “怎麽了,哪裏受傷了嗎?”虎口滿是繭子的手緩緩擦過我的臉頰,他似是看出了什麽一般,單手押著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口,“這次你得聽我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去,裏麵都準備好了陷阱,等得就是你。一旦你衝動行事,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你覺得這是奶娘和小玉希望看到的嗎?”


  “我知道。”感覺到眼眶附近的濡濕,淚水恰好滲進他的衣裳,錦衣華服,此刻也不過是用來擦拭眼淚的抹布。“可是……她們現在……”


  “有人來了。”他忽然轉身,單手摟著我的肩膀,瞬間將我打橫抱起,幾個起落便離開了齊王府的巡查範圍。


  我靜靜的靠在他懷中,許久沒有這樣安心過,心口的大石頭似乎沒有再步步逼近,給了我一個喘口氣的機會。不由的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近一些更近一些,“君然,我不想再等了。”有些事如果不開始行動,那麽它將永遠處於計劃階段。我們的忍耐已經夠久了,甚至連累了許多人。我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這樣的等待讓我心焦。


  他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語帶輕鬆道:“好,不過將來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要活……”


  “我們同生共死,你休想再趕走我了。”


  他無奈的笑笑,“好。”


  停在魯叔家的小院子門前,他這才鬆手放我下來。本就身子不好,這一路的疲累,讓他沒什麽血色的臉更加慘白。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任性過頭了,急忙拉著袖口就給他擦了擦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既然來了,不如就讓師祖瞧瞧吧,你的毒,或許他們有辦法?”


  “嗯,我今日偷溜出宮,自有一番打算,隻是委屈了小秦子和江騰,得受幾日罪了。”司馬君然拉下我的手,掌心附上,單手握著,竟就這樣牽著我進門了。眉眼間含著淡淡的笑意,“也是時候該來拜會一下你的師祖婆婆了。”


  這話乍一聽起來沒什麽,可搭配上他此刻冥思的神色,不禁讓我心神一怔,該不會又在算計什麽吧?


  揣著這份擔心,我一路隨著他拐過長廊往東廂去。沒曾想,還沒有跨過垂花門,便瞧見本該臥床歇息的徐月娥。即便是夏夜,也有清風幾許,少不得有些涼意。一件火紅色的鬥篷,隻在邊角處繡著團雲紋飾,包裹著她隻著中衣的身子,在夜風中顯得更加孱弱。自從開始肅清餘毒,她的唇瓣便一直處於幹涸慘白之狀,未說幾句話便會咳嗽幾聲,有時候還能咳出一絲黑血。好在竹瀝哥哥親自照看,我這才敢放任大膽的去私闖齊王府救人。


  “還好,你……你終於還是趕上了。”月娥扶著柱子緩緩坐在欄杆上,單手捂著嘴巴,眼角擠出一抹淺笑,宛若冰雪消融,初見春光時的燦爛景色,那種燦爛,絲毫不為她的虛弱所掩。


  我不解的望向司馬君然,隻見他同樣回以一笑,卻笑得深不可測,“多虧你了,不然她指不定闖出什麽禍事來。”


  我心中頓時了然,感情今晚的事情全是月娥這丫頭私下裏給司馬君然送信所致,我說他怎麽就那麽及時的出現在齊王府的門外,搶在我行動前的瞬間逮住了我。


  不由的瞪了月娥一眼,這家夥真是越發的不講義氣了。


  “你也別怨她,於這一點上,她比你成熟穩重了些。”司馬君然捏了捏我的手心,大庭廣眾之下,他到底不敢出手揉我的腦袋,“好了,帶我去拜會師祖婆婆吧。”


  “什麽師祖婆婆,那是我的,不是你的。”


  “是是是,你的師祖婆婆,行了吧!”爪子終究還是伸到了我的腦袋上。


  東廂最大的偏廳內,魯叔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待我們過去,師祖婆婆連同師公和竹瀝哥哥早就已經到了,一個個端坐在雕工還算精致的木椅上,活像個祖宗。


  司馬君然是第一次見到魯叔,目光中多有打量之意。但是礙於不能怠慢了裏麵的三位,他還是沉默的邁開了步子。


  “徒孫見過師祖婆婆,師公。”我難得朝他們行了大禮,想著他們最受不得禮數約束,肯定在我話剛落音之際便讓我起身了。結果等了半晌,座上的兩人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轉頭去看竹瀝哥哥,這家夥竟然根本就不在看我,而是將目光坐在堂上掛著的一副山水畫上。那是一副再普通不過的畫作。


  “晚輩司馬君然見過兩位前輩。”


  愣愣的望著他,似乎從沒有想過身為一國之君的他竟會如此深諳江湖人士的禮數,著實讓我吃驚。


  座上的兩人巋然不動,目光卻在司馬君然的身上遊移。就好似在辨析所得的珍貴藥材,恨不能剖開外表以求其裏。


  我緊張的滿頭大汗,膝蓋亦是有些麻木了。正想著要不要提醒座上那兩位一些,卻聽見他道:“不知敏敏做了什麽違逆前輩的事,雖是夏夜,終究天氣寒涼,不宜久跪,還請前輩手下留情。若是有錯自當受罰,若是無過,便權當指教。”


  “起來吧。”師公捋了捋胡子,眉眼間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陡然讓我心生寒意。這個師公我了解的不多,但據阿爹說他是個極有頭腦和城府的人。一顰一笑有時候都寓意深刻,數十年的隱居生活,他身上的算計已經少了些許,但不代表全部丟失了。此番看他笑得如此狡黠,心中難免為司馬君然捏一把冷汗。


  “師公讓你起來了。”他不顧師公打量的眼神,單手伸過來,目光太過冷靜,一時之間竟看不出什麽破綻來。


  我神思恍惚,這才回神,“哦。”拉著他的手,我蹭得一聲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膝蓋的塵土,牽著君然的手便衝師祖婆婆笑了笑道:“婆婆,師公,沒什麽事的話,我便告退了。”


  “站住。”婆婆發話,焉有不從。


  我本想逃跑的步伐,終究被她一句話堵了個嚴實。望著司馬君然,我無奈的投以微笑,這笑容中到底夾著幾分苦楚,幾分擔憂,真不知道他自己瞧出來了沒有。


  “聽說你今個去齊王府了?”


  此間有一個月娥,事情終究是瞞不過去的,誰知道竟傳得如此之快,這時候還是乖乖認錯才好。


  好在師祖婆婆並不是真的要追究這件事,三兩句也算是對付過去了。但是司馬君然這麽大活人生生出現,終究讓師公和師祖婆婆不放心。一聽到他自報家門,心中的不安也抹去了幾分,“大晉國的小皇帝?你怎麽會……”


  “晚輩前來,隻為一件事。”他沒有否認身份,卻也沒有端起架子來。依舊以後輩的姿態尊崇兩位老人。


  “什麽事?”


  說話的是師祖婆婆,速來對這些事感興趣,即便師公想欄也不及她的速度。


  一路上並未聽說他有什麽事情,是以此刻才會越發的驚詫。但看堂上三人,均是滿臉的好奇並無不耐,心中也就稍稍安下來些。


  司馬君然撩開長袍跪倒在我方才下跪的地方,很恭敬的三行叩首之禮。或許堂上的人並不知道在宮裏,這樣的禮數是怎樣的至高無上,兩人竟是絲毫未動,隻是做旁觀者的姿態,卻看司馬君然表演一番。


  我本想上前拉住他卻被他揮手阻止了,鄭重的三叩首結束,司馬君然緩緩直起身子,卻沒有半點起來的意思,“晚輩想求娶你們的掌上明珠白敏。”


  “你……你說什麽?”


  兩老人的臉上終於有些一絲除看戲神色之外的表情了,尤其是師祖婆婆,險些沒驚得摔下來。師公眉眼微皺,竹瀝哥哥立刻很配合的去關窗戶。沉默了片刻,師公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滿是滄桑的感覺,“你真如傳言那般,並非司馬辰那小子的兒子?”


  我驚詫於師公的敏銳,隻是一句話,他就能將京城這半年多來的八卦風波搞清楚,還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想來年輕時候也是個才華橫溢之人。


  “我……師公他……”我瞬間慌亂了,這情況是該掩飾還是該解釋呢?似乎每一個都不好搪塞過去。


  “你閉嘴。”師公淡淡掃過一個冷厲的目光,震得我下意識的捂嘴巴,師公這才看向司馬君然,那目光宛若一根根能紮進皮肉的針,即便不是針對我,都能感覺到不善之意。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晚輩出自肅王府,乃當年肅王爺收養的義子。與司馬氏沒有半分血緣關係。”


  “你也清楚?”


  忽然被問到,我怔了怔,這才想起來答話,“是,我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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