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蕭博來訪(一更)
一頓飯吃了許久,君然有些疲倦的靠坐在藤椅上,旁邊的案幾上擺放著八百裏加急的奏折,想必是從避暑山莊送過來的。
我盯著他太過入神了,以至於他轉頭的時候將我的目光鎖定,一瞬間讓我尷尬的別過臉去,就好似我是窺視的賊人一般,最主要的還被抓包了。
“過來幫我研墨。”他淺笑的招手示意我過去。
對於研墨之事,我算是習以為常了,當初做記注官的時候,這就是家常便飯。
本來還擔心阿爹的情況,可是他向我保證太上皇並未再對他做什麽,那樣誠懇,讓我不得不信。現在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這才能安下心來研墨。
午後陽光漸漸西斜,晚霞燒紅整片天空,靈琯送茶進來的時候奏請道:“別宮禦林軍統領蕭博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我爹……”
我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君然攔了下來,隻見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吩咐靈琯道:“將他帶到東偏殿,朕一會就去。怎麽了?”
靈琯的反應有些奇怪,猶豫不決,欲言又止,連我都能看出端倪來。被司馬君然這麽一問,她忽的噗通跪倒在地,“蕭統領說奉太上皇之命,要帶走……帶走白姑娘。”
“我?”猛然轉身,腳尖絆倒了案幾,桌上的朱砂墨瞬間潑灑在地上,暈染開來如同血泊。
司馬君然的臉色比我好不到哪裏去,不,應該說更加陰沉,冷眼睥睨著靈琯好久才幽幽道:“讓他去東偏殿候著,待朕處理完國事就帶白姑娘去見他。”
蕭統領是太上皇的人,司馬君然對他客客氣氣也在情理之中,話說的是一分不缺禮儀,可這事做的未免有些缺德。
如今已經二更天了,打更的聲音從門口飄過,隻餘下一些尾音。我打了個哈欠,看了看一旁的司馬君然,左手捧一本孫子兵法,右手端著靈琯派人替換的茶水,悠然自得的品味著。
“二更天了,蕭統領他……”
君然抬起頭望了望窗外,月色皎潔,照亮了整間院子,門前的楓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他終是放下茶盞,摸著下巴饒有興味道:“也是時候了,我們去會會他吧。”
等待是一件極其消磨耐性的事情,若是讓我等那麽就,估計會拆房子了。蕭統領的倔脾氣也不會好到哪裏去,讓他從天亮等到天黑的直接後果是報廢了幾隻珍貴的茶盞瓷器,在我看來,這已經是極其有教養的了。
君然抬起的腳許久都沒有放下來,靴子上滿是茶汁。方才正準備跨門而入,一茶盞便迎麵飛來,我順勢擋了擋,於是茶汁傾灑在了他的身上。
蕭統領眼尖的行禮道:“微臣不知皇上駕到,請皇上恕罪。”
“恕罪?什麽罪?”司馬君然仿佛未曾經曆方才的一幕,大大方方的拉著我坐到的主位上,眼見著蕭博跪著扭轉身子。
他雖然年邁,身子卻比太上皇健朗,盡管頭發胡子發白,依舊跪得直挺挺如老山鬆一般屹立不倒。
君然的話讓他身子一震,蹙眉思索了片刻才道:“微臣不該講茶水濺到皇上身上,實在罪該萬死……”
“知道罪該萬死就不該求情。”司馬君然搶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話,殿內瞬間一片寂靜,死一般的沉悶,好像犯人等待斷頭台上那決定命運的一刀。看了看時機差不多了,君然輕笑著開口:“朕不過是開個玩笑,蕭統領是父皇身邊的愛將,朕如何舍得定罪呢,起來吧。”
蕭博愣了愣,最後還是謝恩起了身。但臉色已經不如方才那般倨傲屋裏,大約也明白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道理,在別宮他可以橫著走,如今這裏是皇上下榻的行宮,他需得明白誰才是主子。
“不知道蕭統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蕭統領看著我的眼神裏充滿考量,有些許精打細算,但更多的卻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想法。我被他看的尷尬,便推了推司馬君然,他笑得綿裏藏針,“蕭統領,你還沒有回答朕的話呢?”
“呃……臣今日前來是為了傳太上皇旨意,宣白大人……嗯,宣白敏覲見。”說吧,他那考量的目光又重新匯聚到我的身上,讓我極其不舒服。
君然麵色一沉,“正好明日我也要去別宮拜見父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再帶她過去。”
“這……”
“就這麽定了,蕭統領還有異議。沒有的話請吧!”
蕭統領自打跟了太上皇之後,恐怕還沒有受過此等氣。傳言說他曾是齊親王的貼身護衛,太上皇登基之後,齊親王便將他與了太上皇,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宮裏宮外哪個不對他客客氣氣的,如今卻在司馬君然手裏吃了癟,那臉色還真是難看到了極致。
我窩在司馬君然的肩窩裏偷笑,直到蕭統領的背影瞧不見了,才敢探出頭來,“真解氣,你不知道啊,當時他抓到我跟阿爹的時候,絲毫情麵不講,手起刀落就想讓人砍了我。哼,他也有今天?”
“你啊,方才把茶汁灑在我身上,怕也是想借題發揮吧?”
我討好的嘿嘿一笑,“你都知道啦?”其實也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好了,隻是看著茶盞飛過來,不用白不用嘛。
君然配合的訕笑了兩聲,“不知道的話就不會那麽配合你了。”
事後我才知道,司馬君然之所以將見麵的時間押後到二更天,無非就是為了第二日能陪我回別宮。太上皇的旨意,連他是皇上也違抗不了,既然無論如何都要去,那麽他陪我去會比較放心。
次日清晨,我早早的就問靈琯姑姑要了一套男裝,果然穿這一身比較有安全感,打起架來也不會畏手畏腳。
但司馬君然似乎不太開心,尤其是見到我一身男裝的時候,臉色更加沉悶了。馬車一路上行至別宮,他都撅著嘴假寐,竟一句話也不肯說。
我被這沉悶憋急了,挨到他身邊,“你怎麽了?昨晚沒睡好?”猶記得昨晚將他踹出房門之後,自己睡了個安穩覺,至於他睡沒睡著,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