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永遠第二
司馬霖歇腳的城池正是太上皇別宮坐落之處,這是我從小丫鬟口中套出來的。自然,從那以後我也再沒見到過那個伺候我的女子。
這幾日不知道司馬霖與什麽人來往密切,總是挑燈夜談。我半夜醒來的時候,總也能看見他房間裏燈火通明。
或許是我不吵也不鬧的緣故,司馬霖並未對我禁足。除卻周遭的人都不怎麽同我說話一事來說,我活的還是相當自由的。就是有點無聊了……
眼前的光線逐漸清晰,雖然未能恢複到以前的模樣,但至少能辨認出近旁之人長什麽樣子了。譬如現在,我滿心期待的拉住了一個守院子的護衛,套近乎道:“聽說最近來了個大人物,連王爺都……”
“哎……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我話還沒有說完,那人便似見鬼一般撂下長槍飛奔而去。
這位已經不知道是這幾日來的第幾個了,總之在數十個見我就跑的人裏麵,他也算耐力十足了,好歹能聽我多說幾個字。
“你別白費力氣了,他們什麽都不會說的。”司馬霖靠在長廊柱子旁,隨手扔過來一個蘋果,“口渴了吧?”
這可真是十足的諷刺,我一把將蘋果捏碎扔了回去,“要不你來告訴我,更直接一點。你到底在幹什麽?”
“明天你就知道了。”他拉住我的手腕,強行拽著我往水井邊上走去。井邊整齊的擺著幾口大水缸,還有幾個洗衣服的大媽在勤奮勞作,認真到即便見到司馬霖,也沒什麽反應。
手被洗的幹幹淨淨,可答案卻是一個也沒有問出來。我氣得吼了他一句:“要麽你就把我關起來,要麽你就把我放了,否則會憋死我的。”
“你什麽都不管,就不會被憋死了。”他倒是一副長輩模樣,出手狠辣的在我腦門上彈了一響指,瞬間讓我頂起一個包。
夜晚涼風漸起,我神不知鬼不覺的敲暈了兩個守門的,順著白天的記憶慢慢的摸向司馬霖的住處。我一定要搞清楚他到底和什麽人在秘密謀劃什麽,趁他歧路未遠之時將他拉回來。
“誰?”話一出口,我的手已然攻了過去。
對方似乎不會武功,纖長的身姿瞬間被我製服,隻聽他悶哼一聲便強忍著不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不得不佩服這家夥,雖然不會武功,但手都快被我扭得脫臼了,竟然愣是不吭聲。
“你還想捏到什麽時候?”
我一愣,手下意識的鬆開。步子不自主的往後退了退,急忙掏出火折子,“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眼前的男子眉清目秀,文氣十足。一身淺青色杭綢長袍,襯得他更加芝蘭玉樹,文質彬彬。我瞧了他好久,眨了好幾次眼睛,確定眼前之人不是做夢的時候才鬆了口氣。
“怎了,現在確定是我了?”他笑了笑,順手從我手中接過火折子,“你穿成這樣要幹什麽去?”
“我去……”不對,薑朝恩不是應該在京城嗎?何以出現在這裏。
“怎麽了?”他疑惑的看著我,一手捏著火折子,一手拉起我往回走。眸色不似方才的輕鬆,緊蹙的眉頭昭示著他此刻的緊張,“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吧……”
“最安全的地方是我的房間。”我一把拉住他往回跑去,心中的疑惑像是逢春發芽的枯草,無法遏製。
房內陳設簡陋,當初司馬霖怕我看不清東西,會磕磕絆絆,才將房間裏的東西盡數搬了出去。現在四下環顧,除了床就剩下窗邊的一排藤木椅子了。
我壓著他坐到椅子上,自己則退到床邊。
自從逃亡以來,我一直是女子扮相,即便現在著一身夜行衣,也還能看得出簡單挽起的發髻。第一次以女裝出現在他麵前,多多少少有些許的尷尬。
“你是想去偷聽我和王爺的談話?”薑朝恩推開我遞過去的茶盞,嘴角掛著一絲勉強的笑容。垂下頭,似乎有些不想讓我瞧見。
對他,我從未撒過謊,仿佛在他麵前就沒辦法不說真話。因此我點了點頭,假裝看不清楚道:“眼睛看不清楚之後,耳朵就好使多了,所以想去聽聽你們在謀劃什麽?”果然這幾日過來的大人物就是他嗎?
薑朝恩愣了愣,目光在我身上遊移許久才歎氣道:“他說的果然是真的,你竟然會……他們怎能如此對你?”
“你呢?你打算怎麽對我?”我伸手摸了摸茶盞,強裝鎮靜的喝了口茶。“你這麽晚朝這個方向走,想必是來見我的,既然你能在院子裏通行無阻,必然被他視作上賓,那麽……”
“我不能……”他忽的出聲打斷了我的話,仿佛一盆冷水澆熄了熊熊燃燒的幹柴。
我茫然的環顧四周,盡量不想看他的眼睛。那樣躊躇不定的目光,帶著淡淡的憂傷,不禁讓我想起阿爹入獄的那年夏天,我去質問他是否知道阿爹的計劃,結果如同現在一般令我心痛。
他說:“他隻讓我來見見你,他不會傷害你的,所以……”
“所以你讓我乖乖的待在這裏,聽他擺布?”我忽的靠近他,步速快到不會武功的他難以捕捉。近在咫尺之時,他眼中分明閃爍著驚慌。我勾起嘴角冷笑了笑,“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你的家族、你的妻兒還是……嗬,反正永遠不會是我。”
我還期待什麽?他不是希望卻又總能在關鍵時刻給人希望然後一棍子打破它,讓我跌落現實的殘酷深淵。
薑朝恩緩緩伸手撫上我的臉,眉宇間滿是心痛,“敏敏……對不起,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放棄……”
“夠了。”我推開他的手,“你是對的。以前你有薑家,所以你把我排在第二位;現在你除了薑家還有妻兒,甚至還有我不知道的東西需要守護,然後我又被你排在這些之後,永遠第二。”
“我本就不該奢求什麽,你走吧。”背過身去,快速熄滅燭台,我仰起頭希望能控製住那不爭氣的眼淚水。
月光瑩瑩,從床邊鋪灑進來。他未走,我也不再轉身。良久,隻聽他沉聲道:“我……敏敏,我不會告訴他你的眼睛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