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出事
寂靜的夏夜,偶有風吹樹枝拍打窗扉的悶響聲。殿內更漏聲滴滴答答,仿佛敲擊在我心頭。手心裏捏著的白子已經快被汗水浸濕,我絞盡腦汁也好像破不了對方設下的棋局。
這已經是今夜第幾局了?
我摸著腦袋認輸,對麵傳來皇上爽朗的笑聲,“你啊,怎的就棋藝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同你娘一個德性。”
我娘?
皇上似乎確實提到了這兩個字,“皇上認識我我娘?”
對麵的人一身便裝,淺黃色的長袍隨意搭在腿上,一臉慈愛祥和的笑容卻被我這一問打消殆盡。他的情緒似乎瞬間低沉下去。
來避暑山莊幾日裏,他就今日心情好像不錯,晚飯過後便傳我過來。在他麵前我甚少注重禮數,他也仿佛很隨性,這感覺同阿爹差不多。知道他要找我下棋,我還嘟囔著埋怨了好一陣子,即便被我嫌棄他也未曾露出這麽悲傷的表情,更加不曾有過半點憤怒。
沉默了許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了。伴著更漏的滴答聲他衝我笑了笑:“看來白琦涵那個老家夥不曾同你提過,朕和你爹娘是老相識。”
“真的嗎?”我瞬間來了興致,關於阿娘的事情自從娘親死後,他幾乎閉口不提。“那皇上,我娘她是什麽樣的人?”隨著年歲的增長,阿娘的印象在腦海中越發的暗淡了,我甚至快記不清楚她的音容笑貌了。
皇上似乎也很有興趣,臉上洋溢的滿是笑容,惹得眼角皺紋頻頻加深。
夜深沉,涼風習習。我由著阮公公的小徒弟引著回自己的園子,腦海裏滿是皇上口中的阿娘。原來她是那樣豪爽卻又不失天真的女子,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亦可以為了一點小事於人爭得麵紅耳赤。皇上說:“你娘從小就很懂事,你也與她一般。”許是因為這句話,我的笑容竟一直掛在臉上。
“奴才先告退了。”小公公將我送到園子門前就轉身離去了,這個時間徐靖平應該歇下了。院子裏也應該一片靜謐的,可我的腳步方一踏進門檻,就聽見隱隱的哭喊聲,聲音雖然有些許的遠卻能聽得出其中的淒厲。
我環顧四周,夜黑風高,樹蔭婆娑,頓時覺得陰森恐怖起來。
“啊!你,你怎麽在這裏?”一轉身竟瞧見劉平恩站在我身後不遠處,雙手背於身後,瘦弱的身軀站的筆直。身邊還站著個提著燈籠的江騰。兩人俱是一身正裝,一個青衣飄飄,一個深紫將袍,形成了一文一武鮮明的對比。
劉平恩抿唇略笑了笑,提步朝我走來,“方才在屋裏同崇武殺棋,聽見外麵有人喊救命便出來看看,莫不是你?”
崇武是江騰的字,於我來說很陌生,於他來說應該是喊得順口得緊。我蹙眉回想著方才淒厲的喊聲,“這……難道不是幻聽?”
“看來不是你。”劉平恩搖了搖頭,“我就在想這裏有幾個人能把你打得這麽慘。”
“你這是誇我武功高強的意思?”我嗬嗬一笑,瞬間貼了上去,他很嫌棄的拉出自己的袖子,好像我是什麽髒不拉幾的東西一般,我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道:“算了,我肯定不會叫得這麽淒慘,不過我倒是聽見有人叫的很淒慘。”
“誰?”他似乎來了興致,我笑嗬嗬道:“你猜。”其實就是我也不知道。
他白了我一眼,正打算離開,那股子陰森的聲音又想起來了。江騰一把將燈籠塞到我手中,轉身便沒了身影。我瞧了瞧燈籠又看了看一臉淡然的劉平恩,四目相對,他恰好也在瞧著我。
“這是……什麽意思?”
“走吧,還有什麽意思?”他又笑了聲,獨自一人往江騰離去的方向走去,獨留我提著一盞小燈籠默默的跟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淪為他的小跟班了。
聲音是從後麵傳來的,我們劉平恩趕到的時候屋內一片狼藉,一女子頭發零散衣衫不整的縮在牆角,仔細一看身上披著的竟是江騰身上消失不見的深紫將袍。這一瞬間我和劉平恩都愣了愣,他隨即轉身默念道:“非禮勿視。”見我沒什麽反應,恨鐵不成鋼一般一把扯過我,順道蒙住了我的眼睛。壓低了聲音道:“崇武,這是怎麽回事?”
江騰似乎才反應過來,有點無措道:“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這女子似乎是鎮國公府的丫鬟。”
“鎮國公府?”劉平恩的手仍舊拽著我,是以他緩緩緩緩轉身,我也跟著轉了過來,我們都瞧了那女子好久,他忽的道,“你可是昀嵐郡主的婢女。”
起先那女子隻是哭,聽見昀嵐郡主的名諱隻是身子一動,緩緩抬起頭來,淚眼婆娑花了妝容,加上這亂入篷草的頭發,整一個嚇死人不償命的模樣。隻見她點了點頭,嚶嚀道:“奴婢彩月,正是昀嵐郡主的婢子。”
“何人所為?”劉平恩的臉立馬沉了下來,眉頭輕蹙,眼睛微微眯起,頗有危險意味。
彩月身子顫了顫,張了張嘴卻終是沒有開口。劉平恩忽的太高聲音道:“崇武,你說。”
我一愣,“江騰,你知道啊?”
這個木頭沒有回答,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是……是趙柯。”
“趙柯這個狗東西?”說不出是驚訝還是意料之中,趙勝敢當街調戲良家婦女,他這個做兄長的就敢對郡主的婢女下手。“真是下梁歪的上梁必然不正。我去找他算賬……”
“別衝動。”劉平恩一把拉住我,這一刻他似乎平靜許多,“他敢跑了便不會承認,沒有證據,為了一個婢女,皇上是不會對他怎麽樣的?”
“這裏是他的房間,這不是證據嗎?”我有些激動了,可對麵的人還是靜如平波般的搖了搖頭,我氣道:“那你說怎麽辦?”
他頓了頓,略微思索了一會才道:“這事得昀嵐郡主出麵。”
昀嵐郡主是鎮國公府的郡主,當朝淩陽長公主司馬悠的小女兒,此次進宮無非是為了選秀,哪知道太後對她歡喜的緊,特意恩準她跟來避暑山莊,朝中之人眾說紛紜,更有人大膽揣測太後會將東宮太子妃的位子給了昀嵐而不是淩國遠道而來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