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憂心
春色遲遲,日頭也跟著慵懶起來。
一日之計在於晨,天還未亮我就被徐月娥從被窩裏拖了起來。我揉著惺忪的睡眼,待看清楚來人也就知道了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麽了。果斷閉眼、後仰、繼續睡覺。
“你趕緊給我起來,快點。”她的嗓門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湊在我的耳側時,隻覺得早朝時候的編鍾聲也抵不過她的獅子吼。我終是沒了睡意,但心中餘怒未消,“你幹什麽?我很晚才睡哎,你讓不讓人活啦。”
“你再不起床,你的腦袋就要搬家啦。”她一把提起我的耳朵,像極了管家婆似的,“玉儒哥哥回來了。”
“哦,玉儒哥哥回來啦。”我打了個哈欠呢喃了兩句,“什麽?薑朝恩……啊……不是,薑夫子回來了。”他不是在商家陪人家大小姐彈琴跳舞,相處甚歡嗎?
見我發呆,她一指禪猛戳我腦門,“想什麽呢,趕緊起來,商家冷暖玉棋子被盜了。”
一道驚雷似的劈到了我的天靈蓋,我急忙穿了衣服洗漱洗漱就跑去大廳了。薑夫子果然一本正經的坐在右側首位上,素手撩撥著乳窯瓷的茶杯。殿下高坐在堂上,香案上的熏香爐子正燃著檀木香,味道清新淡雅,恰可以祛除這一身的慵懶無力。我心情大好的靠了過去,“玉儒舍得回來了?”
“噗……”
我眉頭皺了皺,這是誰那麽煞風景啊?
“玉儒?”煞風景的某人蹙著眉頭不知道是笑還是哭,“你何時喚薑大人喚得如此親昵,該不會是昨晚被我氣昏頭了吧?”
“你才被氣昏頭了吧?”隻有我氣暈他的份,何時輪到我被氣暈了。“昨晚你不肯說的事,我還就不想知道了。”
“得,本來看你可憐,還打算向你透露一二。既然白侍郎如此的不屑一顧,我想本宮也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習慣。”
“你,司馬……”
“咳咳。”身邊的人輕咳了兩聲,我急忙刹住那些那些大逆不道的話,瞧著薑朝恩蹙著眉頭,雙眼微微眯起以作警示,我憋屈的噤聲了。隻聽他道:“子明年紀尚輕,所謂教不嚴師之惰,還請殿下看在微臣的麵子上饒了他這一回。”
“哼,薑大人何時如此關心這個劣徒的?”司馬君然抿唇笑了笑,本就薄薄的嘴唇簡直拉成了縫隙,“既然白侍郎如今也到了,薑大人不妨說說自己的看法。”
薑朝恩這才瞪了我一眼,又瞥了瞥椅子。我會意的落座,心中有種莫名的甜意,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兩手相抱勉強能容納。我急忙湊過去瞧瞧,殿下的腦袋也湊了過來,許是嫌我礙事,他不耐煩的將我的腦袋推開,“你下的一手臭棋,看了也是白看。”
我瞪了殿下一眼,總覺得他今日特別的囂張,難道是因為……我瞥了一眼薑朝恩,算了我暫且忍下去吧。
“這一副是真正的冷暖玉棋子,賊人從商家偷走的本就是贗品。”他說著捏起一顆棋子交到殿下手中,吩咐他緊緊握住。“殿下感覺如何?”
我伸手想要捏顆棋子在手中試試,誰知到手還沒有伸出去就被司馬君然一巴掌拍了回來,“你湊什麽熱鬧?”
“我也想瞧瞧這冷暖玉棋子到底有什麽神奇的地方啊?”
薑朝恩抬眼掃過我的手,隨即與司馬君然相視一笑,麵如冠玉,溫文爾雅,隻是這樣額笑容我沒有看懂,反而叫我覺得莫名其妙。
殿下即將棋子輕輕放了回去,“果然是好東西,入手沁涼、隨掌心升溫,棋子觸手滑膩,材質細膩確然是上品。”他點了點頭,轉而看向門外,“張鉉。”
門外的人方緩緩走進來,不似昨夜的一閃而過,這一回倒像個人了。他恭恭敬敬的拜倒在殿下的麵前,“主子有何吩咐。”
我就瞧不慣張鉉的奴顏婢膝,更瞧不慣司馬君然的高高在上。但是他們卻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轉身離開,這一主一仆相當礙眼。
我將將抬腳跨出垂花門,轉身便見張鉉追了上來,鑒於他是司馬君然的奴才,我自然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何事?”
“方泉等人如今已經在趕往京城的路上。”
我哦了一聲,“這與我何幹,他以下犯上,臨陣變節,到了京城皇上自然不會放過他。”
“白大人真的這樣想嗎?”
我瞪了他一眼,司馬君然說話討厭,他養出來的奴才也與他有著一般脾氣,“我已經讓小賈去追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在路上就結果他們的。”
“如此多謝白大人手下留情了,殿下有殿下的考量,還望白大人多多體諒。”
體諒?我隻是小小的刑部侍郎官,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於他我隻有聽命行事的分,哪裏有資格過問什麽。我不打算理會張鉉,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司馬霖的下落。如今方泉逃回京城,且不論他的背後是怎樣的勢力,竟敢光明正大的給我使絆子。攬月和房名宏卻是好像帶著世子人間蒸發了一般,沒了同方泉的聯係,他們消失的更徹底了。
午後陽光大好,柳絮映日迎風舞,假山之外清潭之內水波粼粼,本是讓人駐足的美景卻被身邊的人生生壞了性子。薑朝恩徑自落在在我的對麵,清冷的麵容沒什麽表情。淺青色長袍加身,挺拔的身姿果然還是很吸引我的眼球。
“怎麽不吃飯?”
我本以為他又要如阿爹一般訓斥我為何還不長記性,為何還要頂撞殿下,為何還是如此的沒規沒距。所以當這句相當不找邊際的話進入耳朵的時候我有點詫異,愣是沒反應過來。
他抿嘴淺笑了笑:“這是我讓下廚準備的芙蓉糕,你且吃些。再擔心也不能餓壞了自己的身子,你若是倒了,誰來救世子,誰來破案子?”
我覺得好笑,他似乎誤會什麽了。我雖然擔心司馬霖,但眼下已經派出了全城的乞丐去找,我再怎麽擔心也不會道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夫子,我隻是不餓,不是擔心。”
“夫子?”他烏黑的彎眉微微蹙起,“你許久不曾這樣喚我了。”
“那該怎麽叫?”
“你同月娥同歲,不若也喚我一聲玉儒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