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胡鬧
柳大人趕忙阻止月娥,一麵向我討教:“徐公子,您還是攔著點小姐吧,這要是鬧出什麽?”
“什麽?徐靖平?”趙勝一起哄,身邊的三個紈絝子弟瞬間哄笑開來,“柳大人你的眼睛是怎麽長的?徐靖平官拜金吾將軍,統領東宮羽林郎,又豈會是他這麽個枯瘦如柴的身板?朝堂上你站的遠了些,也不至於老眼昏花認不出人吧?”
該死的趙勝,幹什麽都廢柴,認人倒是一流的。我轉身,順手搶走月娥的長鞭,抽起來忽忽的響,他雙手趴在牢門上,鞭子掠過,他的手背頓時生出一條血痕。殺豬般的叫聲響徹這一帶的牢房,生生蓋住了之前的奢靡之音。“柳大人,把她們趕出去。”我指了指幾人身後的歌舞伎,大牢裏安置歌舞伎簡直是荒唐。
“你敢,他根本不是徐靖平,柳大人,你可想明白了。”
“我的確不是徐靖平,可是柳大人是奉殿下之命將你們收監懲處,如今你們卻在此享樂,卻不知道柳大人該如何同殿下交代了?”我偏頭笑眯眯的瞧了柳大人一眼,他極其為難道:“這個……下官不明白,殿下隻讓下官關押他們,並未吩咐如何處置。敢問這位小兄弟是……”
“他你都不知道嗎?新任刑部侍郎白大人。”月娥一臉驕傲的報上名號,可這名號很顯然壓不過大理寺卿,更不會被這些紈絝瞧進眼裏。因為白家不是名門望族,也沒有多少地位,他們自然不會用正眼瞧上一瞧。
聽著他們的笑聲,我心中頓覺怒火升騰,果然真如世子所說的吧。我推了推月娥道:“你是如何知道他們今天下午的事情?”
“還不是因為我剛巧路過,他們欺負的不隻是小倌,還有一些良家婦女,我恰好在街上逛逛,他們瞎了狗眼找上我,所以……”
所以後來殿下才會隨著徐靖平一同出現,才會有後來的種種。
我問:“你還氣不氣?”
她點頭點的生猛,於是我道:“我很生氣,所以我想打人。”
她詫異:“看不出來啊?”
我撅了撅嘴,“要是給你看出來還得了。”阿爹說為官須得喜怒不行於色,我一直沒領悟,今個竟然學會了。
刺耳的叫喊聲不絕於耳,我撕了塊布料塞進耳朵裏才能稍稍減少噪音對耳朵的迫害。
從大理寺出來的時候東邊的天空已然泛出魚肚白,圓月依稀可辨輪廓,晨曦的幾縷光芒也漸漸顯出倩影。
我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心有餘悸的看向月娥,“方才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一點?”
“重?”月娥撅嘴瞧著我,目光中飽含著不解和嫌棄。聲音陡然升高,“貌似你比我打的更狠吧?”
“我那是替世子報仇,大理寺該清掃清掃了。”我確然下手不輕,鞭子還有意無意的掃過大理寺卿柳大人的老臉,“你幹嘛這麽賣力?”想起牢裏還被綁在刑架上的幾個家夥,我忽然覺得徐月娥果真不是好惹的。
“敢調戲本小姐的,都該抽筋扒皮,沒卸了他的鹹豬手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好不好?”說著她便撅著嘴不再理我,臨近徐府後門時特意轉身道:“子明,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哦?”
我渾身一顫,這副故意作出來的嬌滴滴小模樣果然讓我惡寒。
日上中天,管家匆匆來找我。忙活了一夜的身子有些疲累,要不是管家喊得活像大火燒了眉毛,我還真不打算理會他。
“老爺回來了,急著找您呢?”
我立馬從床上蹦躂起來,臉都沒有洗套上外衫就奔了出去,身後是管家滿是無奈的歎氣和跟不上腳步的喘息聲。“阿爹昨夜為何沒有回來?”
“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少爺大可以親自問問老爺。”我停下腳步管家才將將追了上來,一邊壓著膝蓋喘氣一邊道:“少爺,老奴這把老骨頭早晚……早晚給您弄散咯。”
“管家大叔老當益壯,何必說喪氣話呢?”我勾住他的脖子,仗著自己的身量將他壓彎了腰,“阿爹可說找我何事?”
“這個老奴也不知,隻是聽他同薑大人說了一句胡鬧。”
我心中咯噔一聲,怎麽薑朝恩也來了嗎?當下便繞過管家,恨不得輕功梁上飛的奔去偏廳。阿爹的聲音低沉渾厚,訓起人來頭頭是道,訓起我來百般無奈。可是眼下加上薑朝恩,我就有點……吃不消了。
“跪下。”一隻腳剛踏進門就聽見阿爹憤怒到想要砍了我的聲音,那是聲音分明是壓抑怒火之後的隱忍卻又不甘心讓我免於罪責,真是相當的矛盾。
“我做錯什麽了?”雖然嘴上倔強,我的膝蓋可是一點也不倔強,當下便砸在了青石地板上,隱隱作痛。
阿爹皺眉瞪了我一眼,歎氣之餘又搖了搖頭,“你還不知錯?誰讓你大半夜帶著徐家小姐去大理寺的,還對犯人動私刑,現在丞相已經將你告到金鑾殿上了,皇上恐怕都保不住你了?”
“那是他們有錯在先,敢對皇親國戚下手……”
“胡鬧。”阿爹啪的一聲拍得案幾發出悶悶的響聲,“若是對皇親國戚下手誰還比得上你?從小到大你冒犯太子殿下多少次皇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你倒為了世子抱不平,有沒有想過以前誰為殿下抱不平。”
還能有誰,當然就是阿爹咯,我每欺負司馬君然一次,阿爹就罰我抄書或者紮馬步,再不然就發配廚房幹活一個月,這樣的小懲戒多了,我竟也慢慢習慣了。
“白大人息怒,皇上如今已經不怪罪子明了,您小懲大誡一番也就行了。”薑朝恩放下手中一直捧著的青瓷茶盞,青瓷碰撞桌麵依舊能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這是皇上當年賞給我的茶具,阿爹平時都舍不得用的,想來這一次對薑朝恩相當重視呢。
聽了他的話阿爹果然不氣了,但繃緊的臉怎麽也不肯緩和,我無奈的瞧了瞧他,拿出平生嘴溫柔的態度開口道:“阿爹莫再生氣了,我以後不會如此魯莽便是了。”
阿爹平時也就訓訓我,沒闖什麽大禍的話也就關我幾天,現下卻直接甩袖離開了,這代表什麽呢?
望著阿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處時我才心存竊喜的轉過身子,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漆黑如夜的眼神泛著淺淺的笑意,我嚇得跌坐在地上,膝蓋再次被壓得哢嚓作響,“你幹什麽瞧著我?”
薑朝恩站起身來,很自然的拍了拍那襲本就看不出灰塵的白色長袍,“我想看看你的腦袋瓜子裏到底裝了什麽,怎麽……”
“怎麽?”
“如此有趣。”他笑意很淺,以前對著我的時候都是板著臉的玉麵虎,比老學究還老學究,如今聲音依舊是親和柔緩,卻暖入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