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霓裳離開
“出了什麽事？這麽毛毛躁躁的，我這天歌坊的牆看來是要往上再加高了！”
尹伊好不容易送走了上官清，閑下來躺在軟榻上看會兒小人兒書，看到唐妖妖又不得不扶額歎息。
“伊伊姐姐，這次你就別管你的牆了，羅姐姐還有彎彎走了！”
唐妖妖急得團團轉，一直在原地踱步走。她焦躁不安的神情，把尹伊也嚇得趕緊放下了書，爬了起來。
“什麽叫‘走了’，你好好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她們倆去哪裏了？”
尹伊拉住不停打轉的唐妖妖，迫使她停了下來看著她。
“怎麽辦呀，她們應該早上一大早就走了，我起的晚看家裏沒人就跑出去玩了，在外頭待了一天，晚上肚子餓了，我就偷偷溜回去想找羅姐姐吃晚飯，才在她桌子上發現了這個。”
唐妖妖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尹伊，紙條上寥寥幾句，很是灑脫。
“恨伊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隻有相隨無別離。高山流水逢江湖，後會有期見真緣。願摯友安和順遂，霓裳致上。”
讀完這封離別贈言，尹伊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怪不得昨日羅霓裳來陪她吃了晚飯，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呆到很晚才離開，還借著酒意抱了尹伊幾次，她隻當是朋友失意，卻不曾想那是羅霓裳為她準備的告別。
尹伊腦子裏突然又響起了昨日羅霓裳喝醉後躺在她身上說的那些話……
“今天我不想叫你郡主，我想叫你尹伊，正如我們最初認識的時候，我說過，你是那個可以幫我實現自由的人，現在，我依舊感謝你，給了我勇氣。”
“從前，我以為我飛出了命運為我打造的金絲籠我就會開心，快樂，可是，我發現，我還是執念太深，我還是想找到那個人。”
“尹伊，我生病了，病得很深，這次，你叫不醒我了。”
“如果我不是羅家小姐，你也不是郡主就好了，那樣，我們就可以去江湖上闖蕩一番了，我當女俠，你也當女俠，行走江湖，匡扶正義，多好。可是，也許那樣，我們就不會認識了。身份和財富給了我們被世俗尊重和偏愛的特權，同時也剝奪了我們追求自由和任性的基本。”
“尹伊，我是自私的，在我還有選擇的時候，我想找到內心的答案，如果那個答案是讓我絕望的，那麽我就回去鹽城，按照我爹爹的願望繼承家業，去過既定的一生……”
……
這些話尹伊也是在半醉半醒的狀態下聽到羅霓裳講的，尹伊以為不過是羅霓裳的醉話，卻想不到都是真言，她要去找自己的答案，而尹伊似乎卻打算在一個安逸的地方紮根，所以她隻能選擇了離開。
尹伊十分自責，她早該注意到的，羅霓裳最近安靜的可怕，幾乎不怎麽來找茬，也不怎麽和尹伊開玩笑了，實在是有些不像往日她肆意人生，埋汰尹伊的脾性。而這段時間尹伊更是由於西風胤的事情和準備開店的事情，忽略了身邊朋友們的感情需要，以至於她都沒有察覺到羅霓裳的別意。
“伊伊姐姐，羅姐姐也走了，彎彎也走了，赫連東東和展風又跟著你來回往這裏跑，現在整個別有洞天空蕩蕩的，都沒人給伊伊做飯了，而且妖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晚上院子裏太黑了，李叔又每次睡得很早，我一個人住會怕，要不今天我留在這裏跟你住吧。”
唐妖妖有些可憐的盤腿坐在軟榻上，托著腦袋看著一直不說話的尹伊。她是不想再回去那個黑乎乎的院子了。
“我早該意識到的，是我疏忽了。不過也可以理解，這是她的選擇。選擇不辭而別，是霓裳對我們最大的不舍，隨她去吧。你如果想留下來，今天就跟我睡吧，天歌坊現在也算是進入了正規，霓裳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最近呆在舒適圈裏的我，確實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尹伊看著這幾句簡單的話，心裏百味雜陳。人生有時候還真是捉弄人，當初她忍痛離開藥王穀，就是希望自己能出來看一看更大的世界，尋找回家的路，可是走過了這麽多地方，她和西風胤又再次有了交集，並訂了親事，好像這場出走並沒有任何意義，一切又回到了原點。當初是她假冒男子和羅霓裳成親把羅霓裳從羅府帶出來的，也是她將她們帶來了鳳凰城，她說要帶她們賞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的，但是自從她重新恢複鎮南王府小郡主這個身份後，她好想就不再積極地往外跑了，所有的事情都圍繞著親情展開，短暫的溫暖遮蔽了她的雙眼，牽絆了她的腳步，讓她忘記了當初對朋友們的承諾，得到了親情，但是卻失去了友情，這並不是尹伊想要看到的局麵。尹伊想要回家，想要回到現代，她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裏，不屬於這個時代，她本不想和太多異世的人產生羈絆，但是現在圍繞在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自從鏡明大師對她的身世做出了一些解釋之後，她更是忘卻了想要回家的渴望，對擁有的一切越來越留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每個選擇的路口，她都在不斷的對命運進行妥協，選擇了最容易走的那條路。是她最初想要自由，現在卻選擇了安定，羅霓裳最初是安定，現在為了自由幾乎放棄了一切榮寵，這真的是非常諷刺的一件事情。
“妖妖，你如果困的話，就先睡吧，我出去一下。”
尹伊突然開始有些迷茫了，她到底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呢，她一直以為自己活得很明白，但是現在看起來，不太明白了。
“展風，陪我去河畔走走。”
尹伊在樓下碰到展風，她不想一個人呆著，就像找個人聊一聊，展風是陪著上官伊一起長大的人，找他來做傾聽者再好不過了。
“郡主心情不好？”
展風看著尹伊低著頭走路一臉頹喪的樣子，一路上沒有開口，快到河畔了才忍不住問出聲來。
走到河畔，尹伊終於停下了腳步，她看著水麵上波光粼粼的斑點，以及遠處船舫上燈紅酒綠的亮光，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雖然人就站在這裏，但是尹伊依舊覺得自己的內心沒有任何著落感。
“對啊，心情不好。我的情緒都在臉上，所以你能看出來的對吧？”
尹伊眼神放空，趴在橋上的欄杆上往遠處探望，遠處隻有零星的亮光閃爍，其他全是一片漆黑。
“郡主是個直爽的人，開心就笑嗬嗬的，不高興就會發脾氣，不開心就會皺眉毛不說話，情緒幾乎都寫在臉上，展風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展風不是很明白，最近王府一派平靜，天歌坊的生意也蒸蒸日上，郡主到底是為何事傷神呢？”
展風將手中的佩劍抱在胸前，這是他一貫的習慣，疑惑時就會用這樣的姿勢等待對方回答。
“對啊，好像一切都是美好的狀態，我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家人愛朋友寵，我還不開心什麽呢！但是，展風，我現在心裏是不安的，這一切都像是偷來的幸福，都不屬於我，所有的歡樂和溫暖都隨時有可能會消失。”
尹伊想盡量描述出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她不知道展風能不能聽明白或者能不能理解她這種複雜的心境，但是她還是想有一個人能夠知道，她此刻就有著這樣的迷茫，而且她想說出來不想憋著。
“怎麽會是偷來的呢，郡主難道不知道，這所有聚在一起的人，都是因為跟你有了交集，所以我們才有了聯係嗎？如果沒有你，我，東東，妖妖，霓裳，彎彎，我們都不會接觸到對方，也不會成為朋友，這些都是因為你的存在。所以，你是大家快樂的源泉，也是我們情感的鏈接樞紐，要說誰的情感最真實，那除了你還能有誰呢？”
展風此刻的嗓音低沉而溫柔，他感覺尹伊的心此刻有一道小小的褶皺，遮擋得她看不清現實的真切，所以他想為她撫平這個褶皺，讓她重新變回那個樂天，開心，充滿希望的小郡主。
“你說的是，倒是我糊塗了。展風，你從小就跟在我這個郡主的身邊，我以前的性格是怎麽樣的？”
尹伊突然很好奇，以前的上官伊到底是怎樣的性格，會不會跟她一樣，也喜歡調皮搗蛋，到處折騰呢。
“郡主是指這次回來之前的樣子吧？也是，我總是忘記郡主是個失憶的人。郡主以前是一個特別有想法的人，天真善良，活潑可愛。不過也正是由於被王府保護的太好，總認為這個世界充滿了美好和善良，所以被蘇將軍的事情傷害之後，郡主才開始變得意誌消沉，消極避世，不喜出門。在那之前，郡主就像是天上的太陽一樣，照耀著整個王府，每個下人都很喜歡郡主，因為郡主總是把好吃的好玩的分享給別人。惡作劇也是時常有的，不過，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當不得真。展風認為，還是現在的郡主更好些，敢愛敢恨，有自己的原則，不會輕易傷害別人，也不會輕易被傷害。這樣的郡主，更加堅強了，即使離開王府的庇佑，展風相信，你也可以過得很好。”
展風其實也是有些疑惑的，郡主大病了一場，性格簡直天翻地覆，而且很多時候，展風都覺得像是換了一個人，但是，他選擇不問不探究，在他的觀念裏，隻要她好，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