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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讓她成為第二個母親

  他敲門,女人沒應,他猜她應該是還在睡,開門進去,剛站定在床邊,女人就睜開了眼睛,看見他,她一下清醒的,臉孔一冷,坐起身。


  他綻開以往待她的柔笑,坐到床沿,頭朝她受傷的手撇了下,關心她是否還痛。其實他知道一定痛的,她割的那樣深,出了那麽多血,縫了好幾針。


  女人不搭他腔,把手放進被子裏,他不介意的笑了笑,又問她餓不餓。他也知道她一定餓了,聽傭人說,她一天都沒吃過東西。


  女人還是不理他,他依舊不介意,把他將婚禮延期的計劃告訴了她,說完就從衣兜裏拿出一個小巧的深藍色比絨首飾盒。這個裏麵是結婚戒指,原本要在今天的婚禮上為女人戴上的。


  他問女人是否還記得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被他切割成三份的他們家族的那枚紅寶石,一顆已被製成送她的鬱金香胸針,還有一顆在那隻已沉睡在海底的手鐲上,最後一顆被他鑲在了一枚戒指上,並說就是他現在手上這枚。


  說著,他打開首飾盒給女人看,女人一眼沒瞧,冷眼睨著他。她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所以並不失望,自顧拿出戒指,拉起女人的手,讓她試。


  因為戒指是他早前定製的,那時女人還沒懷孕,現在她比之前胖了些,他不知道尺寸是否還合適,若是不合適他就讓設計師去改。


  他剛要幫女人戴,女人就要掙脫,但下一秒又不掙了,對他說,剛才他不是問她傷還痛不痛,那就讓他把紗布拆下幫她看看。


  女人竟會讓他關心她的傷令他很是意外,他愣了瞬,隨即就笑了,看來女人是看清情勢,知道再不可能逃避與他結婚。


  他也想看看她的傷情,此前,醫生在幫女人處理傷口的時候他並沒有仔細看過,隻知道傷的很嚴重。於是,他一手捧住她手,另一隻手一圈一圈地解繃帶。生怕弄痛她,他動作小心翼翼,如對待一件易碎的珍貴藝術品。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讓他心疼擔心的傷口竟是狠狠刺向他心窩的利箭。原來女人不是隨便割劃的,她深刻的是一個名字,男人的名字——樓少棠。


  他整個人都怔住了。他的反應讓女人很滿意,她冷笑,滿麵都是對他強烈報複的快感,又故意問他為何不幫她戴戒指了。


  他不說話,雙眸死死盯著女人手掌心,肉微微凸翻的鮮紅的“樓少棠”三個字刺紅了他的眼,他眼瞼猛烈抽跳,渾身冰涼僵硬。心,在滴血。


  女人還覺得不夠,又諷刺的笑起來,問他,把他的戒指套在刻有男人名字的她的手上,意義是不是非凡?

  這句話真的將他羞辱到了,他視線緩緩看向女人,滿腔悲愴、憤怒和受辱。他想不通,他把這輩子所有的真心、良心、耐心都耗在了她身上,對她傾其所有毫無保留的好,甚至連命都能給她,她卻對他如此狠絕殘忍。


  他扣住女人手腕,問她這究竟是為什麽,她到底還要他怎樣做才滿意,才肯接受他。


  他真的窮途末路,無能為力了,像一頭籠中困獸,低聲嘶吼著,沒有意識到自己情緒已經失控,加注在女人手腕上的力度越來越大,將女人的手骨都快要捏碎了。


  可是女人似是一點也不痛,麵龐依舊冷酷無情,說他什麽也不用做,因為無論他做什麽,她都不會接受他。


  女人對他的恨超越了他的想像。在聽見她說她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的那一刻,他也真恨不得自己已經死了,這樣就不用承受此刻這撕心裂肺的心痛。


  他問她,既然如此為何不殺他,女人的話又在他千瘡百孔的心上狠狠一紮。原來她是想殺他的,隻是為了女兒不會成為孤兒才沒有那樣做。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努力想要克製住自己幾近崩潰邊緣的情緒,可是,情緒如失控的猛獸一下衝了出來。


  他睜開眼睛,猛得把女人的手狠狠一甩,站起身,掄起床頭櫃上的一樣東西就往牆上狠狠砸去。他沒有看那是什麽,隻想要發泄。痛痛快快的,狠狠的,發泄。


  於是,他把自己入目的東西一樣一樣的砸的粉碎,砸到最後,他大腦都空白了,也聽不見周圍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人,隻是純粹機械般的砸。


  他不知自己砸了多久,砸了多少,當感覺到臉頰一陣火辣的痛,才一下清醒,緊接著就聽見妹妹的怒吼,“她性格這樣烈,和媽媽一樣,難道你想看媽媽的悲劇重演嗎?”


  他一下如同被雷劈中,怔住了,母親被自己失手推下樓的悲慘一幕刹時浮現出腦海,一瞬間,濃鬱的哀痛充斥著他整個心田,眼眶越來越酸脹,眼淚漸漸模糊他的視線。


  他怔忡的望著妹妹,他妹妹怒容也已消失,眼中蓄滿眼淚,滿麵呈現的全是悲痛。他緩緩轉頭看向女人,女人看著他,眼眸微微一瞼,看似有些疑惑,但表情卻仍是冷絕的。


  他定定凝視著她,妹妹剛才的話再次在他耳邊回蕩。她說的沒有錯,女人的性格與母親的很相似,她們都是烈女子,認定了一個道理,哪怕天崩地裂都不動搖,寧願玉石俱焚也不更改。可母親的結局是個慘絕人寰的悲劇,那麽女人呢?會成為第二個母親嗎?


  他不知道,他現在好亂。


  他一語不發,轉身,邁開腳步,緩緩走出房間。


  他來到書房,坐到椅子上,拉開書桌抽屜,從裏麵拿出母親的照片。這是他擁有的唯一一張母親的照片,當年母親去世的時候,他的惡魔父親將他母親的所有東西通通燒掉了,這張照片是他偷藏的。


  他看著照片,手指輕撫母親美麗的臉龐。這是他母親剛生完他後照的,那時她還很年輕,與女人的年紀一般大,以為被深愛的人深愛著,也因為有他,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充滿幸福。


  “瑪芒?”


  這聲闊別20多年的稱呼剛從口中呼出,他的眼淚便如洶湧的潮水從眼眶奔騰而出。


  “瑪芒,我該怎麽辦?”他將母親的照片緊緊抱在懷裏,痛哭流涕,無助的像個孩子。


  他不願意對女人放手,可是現在,他好像不得不放了。


  他的心好痛,好痛啊。


  房門突然被敲響,不用猜,他知道一定是他的妹妹,想必她又是來勸解他的。他置之不理,隻是收斂了哭聲。他不想讓他的妹妹聽見,他不想向任何人表露他脆弱的一麵。


  片刻,門外的人走了,他哭聲才又漸漸放開。


  他哭了好久,仿佛把這20多年沒有流過的眼淚全都流盡了,擦幹眼淚的那一刻,他終於下定決心。


  他決定對女人放手。


  這麽做,不是放棄愛女人,他依然愛她,隻是不願看見女人成為第二個他的母親。他要女人幸福快樂,不要像他的母親那樣。


  當聽見他說願意放她走的時候,女人難以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確定的告訴她,她沒有聽錯,女人喜出望外,隨即抬腳要出房間。他知道她是要去保姆房裏抱女兒,要帶女兒一起走,他立刻出聲阻止。


  是的,他放手的隻是女人,並非女兒。


  女兒是他的,誰也不能帶走。


  女人被他的話一下撲滅了喜悅,惱怒的爭道,女兒也是她的。


  女人不同意把女兒留給他這是他早料到的,因為一個母親是不可能舍得拋下自己兒女的。可他也不舍得,他已經失去女人,絕不能再失去女兒。女人走後,女兒就是他與她之間唯一的關聯了,他要靠著女兒維係對女人的念想。女人不能對他殘忍到讓他一無所有。


  不過他沒有這麽說,隻說女人若舍不得就留下。原本隻是一句不抱希望的隨口話,女人聽了卻是以為他故意刁難,是他以退為進的計策,其實根本沒要放她走。


  望著女人憤怒又決不屈服的臉龐,他心知這一次她不會妥協,一定會走的。他也實話告訴她,他是真心放她走。女人不信,以自己是母親的身份,向他據理力爭要女兒。


  盡管知道與父親相比,母親對孩子更重要,但他就是不肯把女兒給她,於是用自己不是跟著母親生活,照樣很好的力證反駁她。再次說到自己的母親,他內心又起悲痛,但很快被他斂住。


  女人臉龐掠過微微的似是憐憫的神色,不過隻幾秒便消散,隨即冷笑,反詰他,沒有母親的生活他真的快樂幸福嗎,如果他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就不會成長為一個殺人如麻,冷血偏執的人。


  她的話如一把鹽灑在他心頭的傷口上,也又刺激到了他,他眼角狠狠一抽,臉不由陰鷙下來。可又是很快的壓住,恢複剛才的模樣,語氣堅毅而肯定的告訴她,他不是他的父親,也不會讓女兒成為第二個他。


  女人不買賬,以他危險的背景和生存環境無法讓女兒健康成長,也無法給到女兒最起碼的生命安全駁斥他。


  這一點他是不否認的,但他認為女人同樣無法讓女兒健康成長。女人堅信自己可以,理由是她背景幹淨,經濟條件富裕。


  他不為所動,不知女人是故意忽略還是真的忘了,樓家的環境和樓少棠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他提醒她,女兒若是跟著她,必定會受到傷害。見女人又要反駁,他很清楚她要說什麽,馬上搶在她之前掐滅她的想法。


  他字字句句都戳中女人要害,女人無言反駁了,他繼續對症下藥,女人握緊拳頭一語不發。


  看出她內心在掙紮矛盾,實在舍不得放棄女兒的模樣,他突然對女人會為了女兒而留下不走又燃起了一線希望。於是,抱著這一線希望,他催促女人快做決定,究竟是留還是走。


  他聲音沒有起伏,表情也沒有變化,可內心卻是忐忑不已,不停默念著“留、留、留”。


  女人閉上眼睛,眼淚簌籟滾落,明顯在做一個痛苦的決定,片刻,她緩緩睜開眼睛,堅定有力的落下一個“走”字。


  刹時,他的心急速墜沉,眼瞼猛的一跳,但他將情緒控製的很好,沒有讓表情起一絲變化。


  他一瞬不瞬的盯住女人,心被撕成一片一片。


  她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她是真的愛那個男人,愛到就連她愛的女兒也留不住她。


  好,那就走吧。


  咽下絕望與悲痛,他讓女人收拾東西,等下他就派人送她去機場。


  他說話的聲音幹啞,還微微發顫,說完就出了房間。


  關上房門,他強撐的無謂一下垮了,身體也隨之支撐不住,手一把撐到牆壁上。


  他閉上眼睛,抬起另一隻手覆到劇痛的胸口上,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才感覺稍稍好些,然後睜開眼睛,邁著似有千斤重的步子往保姆房裏去。


  他要去抱抱女兒,這個時候,隻有女兒才能安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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