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來,隻是臉紅得更厲害了。方才還有幾分掙紮的手,如今卻安安靜靜的讓她握著。
拂以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臉能紅成這樣。果如那男人所言,是個生性羞澀的孩子。
“妹妹,你身體還好麽?我看你一人在這休養,是不是打擾了你?”
妹妹?他失笑,卻不點破。“無礙,我一人在這倒是無趣。”
那最好不過,“妹妹這怎麽隻有侍衛?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按理說,若是名門家的小姐,不該如此。或許是怕泄漏了行蹤?
“我平日喜靜,也不愛太多人在身邊吵鬧。”那沙啞的聲音,淡淡的回應她。
“妹妹的嗓子……”
“此前病時,弄壞了嗓子。”
她注視著他,看他嘴角淺淺的弧度,病弱之中,帶著我見猶憐。雖看不到雙眼,可她卻覺得他會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便是前世,她也未曾見過這般嬌弱的可人兒。許是年紀還小,再過幾年,必將長成亭亭玉立的美人。隻是腦中一次次摸索,卻想不到,會是誰家千金。
“妹妹的眼睛,是受了傷麽?”這又傷眼睛,又傷嗓子的,竟是對這般柔弱的人兒。
“自中毒後,便看不見了,家父得知老神醫在此,便想了法子將我送來這兒治病。”
這般柔弱的人兒,在這如花的年紀卻看不見這個世間。她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心疼。她輕拍著他的手,鼓勵一般道:“妹妹別怕,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被送來時,老神醫都覺得我要燒傻了,可我這不也沒事麽?你的眼睛和嗓子,也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的手很涼,未曾想過的冰涼。即便被她握了那麽久,還是暖不起來。
從她手上傳來的溫度,傳遞到他的手心。他淺笑而不語。
“我叫溫拂以,妹妹呢?”
“亦之。”
念起來,倒是有幾分像男孩的名字,總覺得有幾分耳熟。“那我便喚你亦兒可好?”想著是姑娘家,要拉近距離,稱呼一換,會快得多。
見他乖巧的點頭,對他的喜愛又多了幾分。
“亦兒今幾何?”
“十一。”
“那正好,我大你一年,喊我一聲姐姐,也不委屈了你。”一想到多了個妹妹,跟他很快就親昵了起來。“既然你這兒悶,眼睛也還沒好,不如我每日都過來與你說話解解悶,可好?”
紅紅的臉頰,羞怯的笑著,“多謝姐姐。”
“客氣。”
待拂以走後,忠伯進來,行禮,“小主子。”
“忠伯,你在打什麽主意?”
“老奴不知小主子何意。”
手心還殘留著剛剛的溫度,他將手合起,像是能抓住剛剛那抹溫度。“若不是你授意,連隻蒼蠅也飛不進這個院子。”
“小主子在這院裏,也沒有年紀相仿的孩子說話,定是無聊得緊。老奴隻是覺得,有人一同說說話,小主子多少也能解解悶。”
他輕哼一聲,卻沒再說話。
拂以追蝴蝶而去後,馨盈就在到處找她,見她回來時空著手,連隻蝴蝶都沒有,不禁有些生氣,“拂以,你若是不想同我一起玩,就直說,到處都找不到你,結果連一隻蝴蝶都沒抓,又躲到哪兒看醫書去了?”
看她罐子裏抓了四五隻蝴蝶,也知是自己錯了,便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想我成日悶在屋子裏頭。但我沒有不想跟你玩。我追著一隻蝴蝶,追得遠了,去了別的院子裏,一時迷了路,剛剛才找回來。”前一半是真的,臨走前,那中年男子叮囑她,“小主子的事,望小小姐一人知曉便可。”
她知道是自己唐突,才見到了亦之,便應了下來。
馨盈狐疑道:“在這山莊裏頭這麽久了,你還不清楚這莊子麽?”轉念一想,拂以天天抱著醫書,哪裏會曉得這些?便是信了她。“你啊,早說嘛,我本就沒有什麽姑娘家的朋友,好不容易有個又不嫌我煩的。”
“會有更多的。”如果.……能不嫁給三殿下。拂以如今有些難以想象,這麽一個像鳥兒一般崇尚自由的少女,卷入皇權鬥爭之中,變成守著一方院落,與別的女人爭寵的金絲雀
她伸手抱住她,低聲道:“馨盈,我希望你一直這般快樂。莫要.……跟皇族扯上關係。”
馨盈不知,她為何會突然說起這些,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茫然,拍了拍拂以待背,“拂以酒愛操心,我一商賈之女,又豈會和皇族扯上什麽關係呢?”
拂以隻笑不語。
“好啦,回去吧。阿澈總念著要一起用膳呢。”
“嗯。”
寒苑。
忠伯端了藥進來,見他靠在床頭,感受著涼風。他微微俯身,“公子。”
“那姑娘什麽都不知道,切莫泄漏了身份。”
“喏。”公子比他想象中要早的接受了呢。
“她生得什麽模樣。”
忠伯遞上藥,“公子若是好奇,可得快些好起來,看看她。”
所知曉的,唯有她握住他的手時,那般炙熱的溫度。未曾想過,他人的溫度,會這般溫暖。“日後她來,莫要阻攔了。”
“喏。”
第二日,拂以果然過來了。
她一進屋時,鈴兒般清脆的聲音響起,同時,伴隨著些許香氣,那香氣,他昨日也聞到過。興許是她身上的味道。“拂姐姐帶了鈴鐺過來?”
“猜對了一半。”她搬了個小椅子,將風鈴係在了窗台上。“你一人在這時,無聊得很,我便做了個風鈴,隻要有風,你就能聽見聲音。”像是配合她的話一般,風鈴隨風搖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那是……為了他?
看不見的雙眸,卻讓聲音越發清晰。
待忠伯送走拂以,見他坐直身子,麵向窗台,隨風而動的風鈴,清脆的響著。忠伯有幾分驚訝,因為他喜靜,本以為會討厭這些東西,“這是溫小姐拿來的麽?”
“忠伯。”他還是麵向窗台,聲音平淡,“那是她為我做的。”
“溫小姐倒是有心了。”
“還要多久才能拆了。”
“神醫說,至少還要兩個月,如今還剩下半個來月。”
“寄信給父親了麽?”
“已經寄了。”
“這麽久都沒回信,想來,也沒打算回了。”
“想來是夫人的身子不容樂觀。”
“嗯,我知道。”都知道……隻不過知道和接受是不一樣的。“出去吧,我累了。”
窗台上的鈴兒動著,帶來風聲,他獨坐在屋中,心底有些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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