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微臣也不知道
老皇帝的聲音有點倔強，執拗地強撐著道，“沒事，最近偶感一點風寒，喝點禦醫給的湯藥就好。”
姬如意小臉上的緊張這才稍微放鬆了一些，可仍舊有些關心地叮囑道，“父皇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等如意回了帝都再好好給父皇尋些滋補的好藥。”
“哈哈哈，”老皇帝的笑聲雖然有些沙啞，但可以聽出是由衷地開心，“好好好，我的如意懂事了，父皇很開心，咳咳，”隻聽老皇帝咳嗽了兩聲，話鋒突然一轉道，“對了，如意，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帝都？”
姬如意一愣，此時突然才想起自己在佛宗已經待了有一段時間了，期間佛宗的案子已經告破，平天冠也被自己成功的迎取，似乎到了該回帝都的時候了，小家夥想了想，語氣有些遲疑地喃喃道，“這邊的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那我過幾天就啟程吧…”
“如意，”姬如意的話很快便被老皇帝打斷，隻聽老皇帝語氣有些鄭重地道，“既然你那邊該做的都忙完了，那就早點回來，越早越好。”
姬如意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皇會如此心急地召喚自己，小家夥有些奇怪地問道，“那…父皇覺得什麽時候回來比較合適啊？”
“明天吧，明天就啟程。”
“明天？！嗯…”姬如意撓了撓自己的小腦袋，顯然有些發懵，正準備再說兩句可玉佩裏又傳來了老皇帝的一陣劇烈咳嗽，姬如意隻得趕緊道，“好吧，父皇，我明天就啟程回帝都。”
皇帝“嗯”了一聲，隨後又叮囑了姬如意幾番回程路途的安全事項一類，這才慢慢地合上了玉佩。
皇帝坐在龍椅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此時宮中滿滿當當地站著宮女和侍者，這些宮女和侍者全都神情緊張地垂著頭，不敢直視皇帝的臉，生怕最近喜怒無常的皇帝會突然衝自己發火。
此時一名禦醫端著一碗湯藥緩緩地走上了皇帝所在的龍椅，低聲道，“陛下，該用藥了。”
望著禦醫遞過來的湯藥皇帝眉頭微皺，最終還是把又苦又腥的藥給咽了下去，隨即“啪”地一聲把碗摔在了地上。
“下去！”
皇帝伸手一指，禦醫魂都被嚇飛了一般連滾帶爬地離開，周圍站著的宮女侍者皆是不由自主地身子一顫，隨即瑟瑟地發起抖來，這段時間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沒事就喜歡責罰他們這些宮內的下人，搞的宮中人人自危，就連他們站在這裏都是膽戰心驚，恨不得馬上就找個地縫給鑽進去。
“我是說都退下去！”
皇帝大手一揮，這些宮女侍者那都是恨不得腳底抹了油一般趕緊退了下去，一時間就聽到陣陣細密的腳步聲在宮殿裏來回作響。
此時宮殿裏隻剩下皇帝和這個陪伴他多年的老侍者，老侍者的名字叫趙德，此時正恭敬地垂手站在皇帝身旁。
皇帝終於像是放下了什麽包袱一般，一下子躺在了龍椅上，隻見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有些懷疑地突然開口，“趙德，你覺得朕做的對不對？”
趙德神色平靜，望著已經頗有幾分疲態的皇帝也是有些歎息，搖搖頭道，“陛下，微臣覺得要做這件事的阻力恐怕很大呀，畢竟朝中那麽多大臣，而且陶皇後一族的勢力也很大，真要這麽做恐怕難度不下於當年您親自誅殺太子一役…”
這句話雖然說的輕輕柔柔，但如果被宮外的大臣們聽到那可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的一聲巨響，如果不是理解能力有問題的話，這句話很清楚地表達著皇帝想要更換自己皇位的繼承人。
更換儲君不僅僅對於皇室，就連對於整個帝國都是一件大事，甚至可以形容為一場規模不小的地震。要知道這件事涉及到的不僅僅是整個帝國最高權力核心的更替，更是會意味著即將迎來一批天翻地覆的巨大影響。
“唉…”老皇帝又是長長地歎了口氣，“趙德，你可知道我為什麽現在執意決定把皇位傳給老七嗎？”
趙德愣了愣，他的表情顯然是不知道皇帝這個問題的答案。
對於這位皇帝身邊的老侍者來說，他從皇帝還是八皇子的時候就是他的侍者，一路走來，陪著皇帝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驗，同樣也陪著皇帝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榮耀，然而，就連這位陪伴了皇帝幾十年的老臣也實在是不知道皇帝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是因為太子犯了錯？
還是因為七皇子一直隱藏的君王天賦突然被發掘出來了？
沉默，長久地沉默。
終於，趙德皺了皺眉，“陛下，微臣愚笨，無法揣測陛下的想法，隻是…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的確如此，目前整個帝國上上下下都以為太子會毫無疑問地成為帝國下一個皇帝，因為作為嫡長子的他從陶氏正式被冊封皇後之後就被安排在了儲君的位置，而且在這個位置一坐就是十幾年，這十幾年來太子給人的感覺都是從來不張揚，也沒有犯下任何的過錯，這讓帝國的官員和民眾覺得皇帝實在是沒有任何的理由來廢除他的儲君之位，所以在大家看來，太子登基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然而除了皇帝和趙德以及幾位重臣之外，沒有人知道默默無聞的七皇子姬如意竟然已經被悄悄地推到了皇位繼承人的這個位置上。
七皇子背後的勢力可以說和太子根本無法比較，七皇子的母親焦氏雖然曾經豔壓後宮，但已經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消失在人世，而太子的背後站的是皇後陶氏和她苦心經營多年的一大幫朝中重臣，這樣做怎麽看都無疑是在用雞蛋和石頭比較到底哪個硬。而且根據普遍流傳的消息，這個七皇子從小就沒有像其他皇子那樣得到完整的帝王教育，一直處於放養的狀態，似乎皇帝根本就沒有把他列為和帝國的權力層沾一點邊的想法，然而怎麽會突然之間就被推到了帝國權力核心最頂尖的位置？
“奇怪？是嗎…”
老皇帝望著宮殿的梁柱，仿佛陷入了無限的回憶之中。
而他究竟在回憶什麽，也許隻有他自己才能夠知道，此刻，就連陪伴他多年的趙德也隻能夠看到這位已經年邁的老皇帝眼角劃過一行濁淚。
其
他，卻再無法洞察分毫。
“唉…”
老皇帝輕輕地一聲歎息。
朱牆琉璃瓦的皇城，伴隨著這聲輕輕地歎息淹沒在了大雨紛飛中。
……
“愛玉，雖然你之前犯下了如此大的一個錯，但我還是要替佛宗上下謝謝你。”
佛宗的一處隱秘的房間，釋陸神色凝重地望著躺在床上的愛玉，心中顯然有幾分矛盾地開口道。
愛玉發白的嘴唇笑了笑，隨即自嘲地搖了搖頭道，“掌門不必如此，這本就是我一時錯誤地聽信了他們的蠱惑犯的錯事，應該由我自己來彌補了。”
這個房間隻有他們二人，而房間外卻是佛宗弟子滴水不漏的緊張巡邏，他們巡邏的目地不是房間裏的人，而且有可能會進來的人。
“你方才給我說的可是真的？”釋陸皺了皺眉，還是有些震驚地問道。
就在剛才，愛玉不但告訴了他如何拔出古佛肉身的濕毒，還告訴了他關於濕教此次對古佛肉身下手的最終目地。因為信息量太過於龐大，甚至讓他有些恍惚，他隻能利用接下來的時間好好地求證和消化一番。
但盡管如此，還是要感謝這個在佛宗潛伏了十多年的濕教“奸細”，雖然他曾經給佛宗帶來了一個不小的麻煩，但好在他能夠即時地迷途知返，才沒有釀下一場大錯。
“掌門，是真的，不過你不要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帝都那邊的人，我希望你在合適的時間告訴他們這個消息，不然我的族人將會迎來一場滅頂之災，這不是我的本意。”
愛玉垂頭歎了口氣，帶著幾分鄭重地開口道，顯然他的族人已經是他在這裏最大的牽掛了。
釋陸眉頭微皺，轉過身來望著愛玉道，“好，我答應你，但等你體內的白枯霜毒性徹底拔出後，恐怕你還是要出去自謀生路，佛宗，已經容不下你了。”
釋陸的話雖然說的很輕，但愛玉的身體卻巍然一震，雖然他是濕教安插到佛宗的一個棋子，但十多年的生活讓他已經有些習慣了自己是一個佛宗弟子的身份，此刻聽到這句話猶如被人突然揭開了潰爛的傷疤一般難受，一時間也是讓他的眼角莫名濕潤。
愛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內心的難過，隨即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點了點頭道，“我之前犯下了那麽大的一個錯，佛宗能夠網開一麵不要我的命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這個結果，我很心滿意足。”
“好了，你在這裏好好休養身體吧，這裏很安全，除了我沒有人能夠進來。”
釋陸最後看了一眼愛玉，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愛玉望著釋陸離去的背影愣了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是眼神空洞地發著呆。
他也知道這一別將會是他和掌門大師的最後一麵。從此以後，花開兩朵，天各一方，他不再是佛宗的弟子，而釋陸也不再是他的掌門。
待過了好一會愛玉才回過神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掙紮著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