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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有種你再說一次

  “什麽?玉藻,你…”


  曹碣被這話堵的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半句話來,待他愣了一會後,這才滿臉怒色地望著沈魚飛。


  沈魚飛就感覺一口陳年老痰給嗆在了自己胸口,渾身冷汗地望著拽著自己的這個大小姐,一臉撞了鬼的表情。


  此時胡玉藻胡大小姐正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那水靈靈的大眼珠子撲哧撲哧地就像兩顆水晶葡萄,不過沈魚飛卻注意到那秋波流轉中還帶著明顯的挑釁,意思是,不好意思,這個鍋還得你來背。


  我的媽呀!胡大小姐,求求你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


  沈魚飛欲哭無淚,心道自己怎麽會這麽倒黴,碰上這位明明沒見過幾麵卻和自己苦大仇深的胡大小姐。


  然而,他很快便意識到更大的麻煩恐怕要來了。


  此時對麵的這位軍官模樣的曹碣曹大公子臉臭的就像大火燒焦的糞坑,隔著老遠就是一股酸溜溜、火辣辣的刺鼻氣味。


  沈魚飛咽了口唾沫,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同時心裏不斷地祈禱,希望這位曹公子可別把怒火發到自己身上了。


  然而曹碣冷冷地上上下下打量著沈魚飛,發現眼前這個少年雖然五官俊朗,但皮膚黝黑發亮,而且穿著的這件紅色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麽材料,看起來實在普普通通,絕對不是什麽官宦子弟,很有可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頭百姓。


  我的未婚妻喜歡這小子?!


  曹碣眼中一絲寒芒閃過,臉上的怒色稍微平複了一點,嘴臉突然掛上一抹冷笑,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是誰?”


  沈魚飛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苦笑著說道,“我…我叫沈魚飛,新晉理查司參事,我…我…我…”


  沈魚飛巴不得和此事的關係脫了個幹淨,心想著趕緊自報家門把這件事給解釋清楚,可千萬別讓這位看起來挺有背景的公子哥把他當作是競爭對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和這位胡小姐沒關係”這句話到嘴邊就是半天說不出來,一時間把少年急得滿頭大汗。


  然而還沒等沈魚飛的話脫口而出就聽到對麵的曹碣神色冰冷地望著他,“理查司的參事?識相的話就給我磕三個響頭,然後馬上給我滾蛋,不然我要你付出代價。”


  熱浪習習,輕輕撩動了沈魚飛額前的碎發。


  沈魚飛望著眼前這個神色戲謔的同齡人,心中突然感覺像被什麽東西割了一刀。


  他原本並沒有興趣參與這些二世祖的遊戲,他也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理查司小吏,他沒有資格更沒有實力去參與這些昂貴的遊戲。


  但是,他覺得似乎人生來本應該就沒有貴賤之分,你是人,我也是人,難道你生來好命,終日被所有人捧著,所以就這麽高高在上地侮辱我,然而我就隻能這麽接受這一切?

  腦海中思緒紛飛,沈魚飛又想到了幼年時娘親送自己去學堂的那一天。那是梓潼最好的一間學堂,然而同一間屋簷下的少年卻因為身份被分做三六九等,穿著寒酸的沈魚飛坐在了學堂的最後麵,因為他的母親僅僅是一個幫別人洗衣服的洗衣工。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了人和人好像有點不一樣,他


  看到了有的人生來就可以坐在最前麵,穿著最暖和的衣服,把鼻涕肆意地擦在別人身上,而像自己這樣的寒門少年卻隻能蜷縮在最角落裏,老老實實地不要招惹任何人,還要用最單薄的衣服去抵禦學堂外的冷風。


  上天給了我們一樣的手腳和腦袋,卻讓我們的身份千差萬別,你和我,不過是一張桌子的距離,然而卻有著鴻溝天塹般的天差地別。


  從那時起,沈魚飛就告訴自己,我要用努力來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重新尊重自己,我也要有和他們一樣的地位。所以他拚命地學習,拚命地讓自己變聰明,寒來暑往、鬥轉星移,從不敢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後來他似乎漸漸感覺不到了那種輕視,他以為那些坐在最前麵的人這樣就會看得起他,就會和他一起玩,當參加過一次他們的聚會後沈魚飛這才明白了過來,有些東西是自己改變不了的。因為他們隨意的一次消費,就會讓自己這個寒門子弟一年的零用化作一泡酒水,這種無形的區別,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無力,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改變什麽。他的母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洗衣工,用從牙縫裏省出來的錢供他來學堂讀書,這本就不易,哪裏還能拿的出錢來讓他參與這些昂貴的遊戲,那時的他,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他隻能把這些吞在自己的肚子裏。


  過去了那麽久,沈魚飛從未像別人提起過這些,他把這種屈辱當作心靈深處的秘密,從不像任何人展示,他本以為自己會忘掉這些童年的回憶,直到今天,這個公子哥的一句話,讓他心底深處的那份自尊再次感覺到了刀割般的傷害,一股洶湧的洪流在不斷地衝擊著少年那為數不多的心理防線,那是一種久違而又熟悉的本能,還有那份與生俱來的固執。


  少年嘴角有一絲鹹鹹的腥味,他已經分辨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麽東西,知道再次抬起頭才發現那是自己的眼淚,那是自己這個寒門少年不甘的眼淚。


  “我再說一次,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然後給我滾!”


  耳邊再次傳來了那個公子哥略帶得意的聲音,沈魚飛的喉頭微微動了動,隨即把滿嘴的鹹澀咽了下去。


  “你剛才說什麽,有種你再說一次。”


  沈魚飛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句話就脫口而出,他甚至都來不及去反應,但是當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那是一種積蓄已久的發泄,就好像打開閘門,讓洶湧的洪水徹底地釋放出來!


  “你…”曹碣怒極反笑,用手指著沈魚飛道,“你這個東西竟敢這麽和我說話,你活膩了?”


  沈魚飛嘴角一絲苦澀的笑容,狠狠一把拽住身旁的這位胡玉藻,用挑釁地語氣低聲道,“你剛才好像是讓我離這位大小姐遠一點,但是這位大小姐說她喜歡的是我,所以我不走,而且…”


  沈魚飛輕輕地扶著胡玉藻,同時眼睛直直地看著胡玉藻的臉,這位胡大小姐真的挺漂亮,之前自己甚至沒有敢多看她兩眼,因為他根本沒有勇氣擁有這樣一位高貴的朋友,他也知道自己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理查司小吏,甚至連仰望這樣的女孩子都會被別人說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是剛才這位公子哥的話突然讓他心中湧起了一種澎湃的感覺,他決定,今天無論如何要做一件最勇敢的事。


  終於,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而對麵胡玉藻望著這個普通少年的側臉茫然無措,她方才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雖然這個家夥長的挺帥的,看起來也挺符合自己的口味,可是她是真的沒有想過和他有什麽可能性。


  當這個叫沈魚飛的少年的眼睛溫暖地看著自己的時候,胡玉藻突然感覺心裏有了那麽一點“撲通撲通”地聲音,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然而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少年的唇已經輕輕地沾上了自己的嘴唇。


  “喂,你…”


  胡玉藻感受著那炙熱的體溫,突然有些驚慌失措,幾番掙紮,卻終於無法掙脫少年的溫柔。


  這是她的初吻,竟然就這樣交待在了這個少年的懷抱裏。


  溫暖的陽光下,兩位少男少女的嘴唇就這樣輕輕地碰在一起,隨後沈魚飛輕輕地收回了自己的嘴唇,放開了已經手足無措的胡玉藻,帶著幾分勝利般地挑釁望著曹碣。


  此時對麵的這個理查司的小吏不卑不亢,如同一口古井那般平靜地望著自己,曹碣卻感覺自己的牙根都在發癢。


  “你…”


  曹碣的身子微微一震,那雙眼睛裏一絲憤怒悄悄地湧了出來,直到變成熊熊燃燒的滔天巨焰。


  他憤怒了,真的憤怒了。


  他的父親是中書省的樞密使曹觀,他從小養尊處優,對他來說碾壓這些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他們能也隻能這樣默默承受自己的脾氣,然而此刻對麵的這個普通少年竟然挑釁似的親吻上了自己的未婚妻。


  自己那麽喜歡這位胡玉藻胡大小姐,卻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碰,而眼前這個普通的同齡人,竟然當著自己的麵就吻了自己的未婚妻。


  這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他!


  或許是因為憤怒,又或許是因為震驚,曹碣的身體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曹碣眼中一絲寒芒閃過,終於正了正眼色。


  “你…你竟敢這樣做,我看你是活膩了!”


  話音未落,就看到曹碣手中提著一把鋼刀憤怒地衝了過來,他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再加上他慘白地臉色,就如同一隻白麵夜叉般充滿了巨大的殺傷力。


  沈魚飛輕輕地推開了呆若木雞的胡玉藻,從腰間抽出朱辛劍,兩指在劍尖輕輕一抹,紫色符文奔湧間就迎著曹碣的鋼刀刺了出去。


  兩把兵器撞擊在一起,發出了耀眼的火花。


  曹碣這把鋼刀是他父親曹觀在他十七歲那天親手贈予他的,相傳是帝國軍隊在剿滅一處北方部族時繳獲,是用隕鐵所鑄。在這片大陸上,帝國北方的部族比西北的蠻族更加的彪悍,而且他們使用的兵器很多就是極北之地的隕鐵所鑄,威力很大,讓帝國北疆的士兵吃了不少的苦頭。


  曹碣揮使著這把鋼刀嚐試著從各個方向攻擊這個讓他暴怒的少年,他以為這個普通的少年在自己作為帝國軍官的砍殺下會很快繳械投降,然而漸漸地,他卻發現這個少年每次的防禦和躲閃相對自己來說都是那麽地完美無瑕,自己隻能空把一身怒火傾瀉在手中的兵刃上,火星四射間卻連近他的身都無法辦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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