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入黃泉

  眼前的世界一晃，羅熠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一片漆黑的路上。


  路的兩邊，滿是枯骨。


  還有綻放的彼岸花。


  隻是，這些彼岸花都是黑色的，很怪異，這並不是它們應該有的顏色，其他的都如正常的彼岸花一樣。


  四周都是黑色的霧，看不清楚遠方。


  這裏，就是黃泉路的出口。


  背後就是那個漩渦一樣的黑色光圈。


  羅熠回憶了片刻，這才想起，之前隻是心裏想了一下燭龍的名字，然後就來到了這裏。


  它感覺到了，然後帶著他來到了黃泉路。


  還需要自己走回去。


  四周看了看，沒有見到孟婆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成功的跟著自己進來了。


  重劍顫了顫，告訴他，她進來了。


  而且，很近，就在麵前。


  但是他看不見。


  他還保持著自己的清醒，所以他看不見遊蕩在這裏的鬼魂們，同樣的，孟婆不是以孟婆的身份進來，她也看不見他。


  隻能自己走了。


  也許，這就是黃泉路的特性，也或者是逆行黃泉路的懲罰。


  仍舊是一個人，隻是，還有重劍跟它溝通。


  四周都是黑色的，彌漫的黑霧，讓羅熠很不舒服。


  這些，並不是怨氣，也不是陰氣或者鬼氣，和那些沒有關係。


  這些，都是血。


  羅熠的瞳孔縮了一下，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不想這樣呼吸，感覺像是在吞噬那些已經變成了黑色的血霧。很難受的感覺.……

  四周，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枯骨，黑色的彼岸花，黑色的小路……

  走了很久，仍舊沒有到盡頭。


  還有很遠。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沒辦法再跟自己的重劍溝通，是逆行黃泉路的結果。


  沒有太多的意外，羅熠繼續走著。


  黑色的血霧漸漸消散，似乎覆蓋的區域並不大。


  黑色的荒野，黑色的雜草，黑色的枯樹.……

  眼前的世界，被黑色充斥著。


  孟婆告訴過他，地獄，原本是白色的，但是因為染的鮮血多了，就變成了紅色，然後又變成了黑色。


  羅熠的臉色有些凝重。


  他感覺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存在。


  好像，連自己也漸漸開始變得不存在起來。


  四周飄蕩起來的，是正常的霧。


  白色的。


  黑與白交織，誕生出一種叫做灰色的顏色。


  像是黑白默片一樣，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安靜的讓人惶恐。


  隻能繼續前進，不能後退。


  小路的兩邊，有籬笆，籬笆下麵，彼岸花變成了紅色，也變得稀疏。


  之前是大片大片黑色的彼岸花，被鮮血染紅，然後變黑。這裏，是紅色的彼岸花，鮮血的紅，卻很少。


  羅熠駐足，伸手摘下一朵。


  沒有任何的香味，花瓣上迷蒙的紅光，還在蕩漾。


  他怕自己扛不住，這黑白灰的世界裏，隻有它比較亮麗。


  還在輕輕搖曳，那飄蕩的如星芒一樣的花粉撲打在羅熠的臉上，帶著些許的冰涼。


  “走吧.……”


  聲音有些沙啞，大概已經走了很久。


  羅熠沒有問過，自己在黃泉路上走了多久。


  感覺像是一年，或者十年，一個世紀……

  但是，應該沒有那麽長的，羅熠醒來之後就感覺到了。


  隻是，在這裏，仍舊感覺無比的漫長。


  重劍很安靜，彼岸花也很安靜，羅熠也很安靜。


  地麵上是黑色的泥土，有些濕潤的感覺，像是踩在人的皮膚上。


  周圍都是黑色的雜草，還有破碎的籬笆，到這裏就結束了。


  四周是荒野。


  白色的霧氣飄蕩著，羅熠看到了那些漂浮在霧氣裏的白點。


  那些迷失的意識。


  沒有逗留，繼續走。


  孤獨前行，像是人至暮年，蒼蒼茫茫。


  黃泉路，不能算是路，而是一個獨、立的世界。


  它無限大，又無限小。


  行走在路上，羅熠沒有再去看其他的東西，手裏的彼岸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丟了。


  腳步有些踉蹌，仍舊繼續走著。


  孤獨，寒冷.……

  他渴望溫暖。


  深深的喘著氣，眼前的世界都開始恍惚。


  漸漸變成了紅色。


  咕嘟……咕嘟……砰！

  羅熠打了個激靈，抬頭。


  腳下，是一個血潭，裏麵的鮮血很稠，很燙，還在冒著氣泡。冒出來之後炸開，發出砰的一聲，濺開的鮮血，有些濺到了羅熠的臉上，有些疼。


  腳，好像已經沒有了直覺。


  羅熠拚命的往回走，越走越矮，連雙腿都在消失。


  終於，爬上了岸。


  腿，和腳，仍舊完好無損，而且羅熠能夠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還以為，會永遠的消失在這裏。


  眼睛裏滿是血絲，嘴唇也幹裂了。


  舌頭伸出來舔了一下幹裂的嘴唇，羅熠努力的平複著自己的恐慌。


  這個血潭的麵積很大，很遠，擋在這條路上，隻能走過去。


  “.……”


  沒有說話，羅熠想要問什麽，但是他想起來，自己已經聯係不上它了。


  隻能走過去。


  它不會把自己吞噬，隻會讓自己迷失。


  所以，他重新踏了進去。


  腳掌的感覺在消失，雙腿的感覺也在消失，雙手，小腹，胸膛，肩膀……

  直到，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很燙的感覺，但也很快消失。


  像是陷入了一個黑暗的漩渦，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在做什麽，該去哪裏。


  走吧……

  走啊……

  黑暗被撕裂了。


  羅熠睜開眼睛，滿是血絲，他看到了灰蒙蒙、帶著血色的天空。


  周圍飄蕩著白色的霧氣，背上傳來灼痛的感覺。


  拿起自己的手來，上麵滿是鮮血。


  爬了起來。


  還在那個血潭裏麵。


  並不深，隻是剛剛沒過腳腕而已。


  有些驚恐，然後迅速的離開，跑到了對岸。


  沒有回頭看，羅熠仍舊在繼續走。


  這片世界，是血紅的……

  很紅，紅得刺眼。


  像是有什麽在流淌，在地麵上，空氣裏流淌。


  並不冷，反而有些溫熱，比起之前要舒服很多。


  羅熠意識到，這種感覺是血。


  還帶著溫度的血。


  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然後繼續走。


  心裏有些恐慌，但還能走。


  周圍是一成不變的荒野，變得，隻是顏色，還有溫度。


  路的兩邊沒有彼岸花，沒有枯骨，什麽都沒有，隻有腳下紅色的路，有些濕潤，泥濘，好像隨時會陷下去。


  像是走在沼澤上一樣。


  他沒有停留，一刻不停的往前走。


  很累，很疲倦，想有個人扶一下。


  但是，沒有。


  孤獨，寂寞，恐懼，都在心裏蔓延，像是一隻調皮的小貓在撓，不疼，但是很癢。


  “來啊——~”


  “來吧——~”


  美妙的聲音，從哪裏傳來的？


  羅熠四處找著，然後，他看到了前麵的草叢。


  紅色的草叢，裏麵有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女人在背對著他，在跳舞。


  很誘、惑的舞蹈，淫、靡，浪、蕩，芊芊玉指撩起自己的長裙，露出白皙的大腿。


  大腿上，有一道道鮮血正在往下流。


  落到了地上，變成一條條紅色的蛇。


  但是，並不可怕。


  一步，一步，不斷的靠近。


  終歸是要走過去的，無論如何，也要過去。


  紅色的頭發，紅色的指甲，她背對著，雙手卻抱住了羅熠。


  她轉過身，胸前的衣領開得很深，那裏麵充滿了誘、惑。


  羅熠抬頭，想要看看這個女人的臉。


  頭發……

  隻有頭發。


  前麵和後麵，都是頭發。


  羅熠的瞳孔縮了一下，然後想要逃，但是脖子已經被這個女人捏住，身上也沒有了力氣。


  逃不了.……

  羅熠拚命的掙紮，努力的想要離開這個女人。


  腳下，那些紅色的蛇纏了上來，綁住了他的雙腳。


  這一幕，似曾相識。


  “啊——！”


  淒厲的叫聲刺破了羅熠的耳膜，鮮血順著耳朵流下來。


  很痛苦，腦袋好像要炸開一樣。


  但是羅熠恢複了自己的力量，他沒有選擇報複，也沒有去看，而是拚命的往前爬，用手撥開草叢，拚命的逃。


  然後，他離開了草叢，才終於站了起來。


  沒有回頭，但是他知道，那個紅色的女鬼，已經死了。


  徹底的消散了。


  她也是被放逐在黃泉路上的惡鬼吧，被孟婆放逐的，就和前麵的那個血潭一樣。


  “謝謝你。”


  羅熠的聲音很沙啞。


  重劍顫了一下，卻感覺不到它的回應。


  但是羅熠知道它在。


  所以，他繼續走。


  仍舊恐懼，仍舊孤獨，仍舊寂寞……

  黃泉路，真的很可怕，死亡，也絕對不是解脫。


  死亡，意味著痛苦剛剛開始。


  隻有走過了黃泉路才是真正的解脫，因為可以喝孟婆湯，忘掉一切，然後在生死簿的指引下，去六道輪回，進入自己的未來，開始新的生活。


  走不過黃泉路，那就永遠的迷失吧。


  羅熠看到了，那些迷失的鬼魂們。


  四周的荒野，就是為了它們準備的。


  漫無目的的遊蕩，永遠的迷失在這裏，成為黃泉路的孤魂野鬼。


  還有那些被放逐的家夥，有的很凶殘，並不會選擇攔在路上，而是去漫無目的的獵殺。


  羅熠收回自己的目光，漫無目的的，沿著路，繼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