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黃連,南柯一夢
“你想怎麽樣?”
黃連抬起頭,那雙極美的藍眸子冷冷的朝七慕看過去,他的眸底很不平靜,多種情緒在起起伏伏,隻是那話語,卻帶著一股子的微微悲涼和不安。
說到底,黃連再聰慧、再懂得隱忍,他也不過隻是一個孩子,還是隻是一個失去了親人庇護的孩子,仿佛一葉孤舟,行駛在無邊無盡的海洋裏,稍有不慎,就會舟翻,人滅。
聞言,七慕輕笑,她舉起自己的手掌,在昏暗的燈光下,仔仔細細的瞧著,這一雙手,好幾個月前還在辛苦的勞作,幾個月後,遠遠看去,已然被養得跟閨秀裏的普通小姐一般了,隻是細細的摸去,依然能感覺得到掌心薄薄的一層繭子而已。
七慕微笑,緩緩的說道:
“我想跟你講一個故事,你且先聽著,如何?”
不等黃連回答,七慕便說了起來:
“從前,在寒冷的冬天裏,有一位農夫走在路上,看見一條蛇凍僵了,凍得幾乎快要死去,農夫覺得它很可憐,就把它拾起來,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用暖熱的身體溫暖著它。”
七慕說的故事,好似是要哄小孩子睡覺的故事一般,她語氣又控製得極好,引人入勝,連黃連也深陷其中,見七慕停頓,便蹙著眉頭,問道:
“那條蛇醒了嗎?它還活著嗎?”
七慕見黃連開口提問,唇邊微微勾起,回答道:
“那條蛇自然是醒了,活了,可是有人卻要死了。”
黃連不解,但看著七慕並無再說話的意思,他也耐著性子,保持著沉默,畢竟,七慕不算是他真正可以相信的人,他也不敢真的去惹七慕不高興。
可等了許久,天邊都露出一絲白來,七慕還沒有說話,隻是靠在床頭,眼眸半閉,似乎是熬不住夜而睡了過去,可是她輕輕叩在被子上的手,卻無聲的告訴著黃連,她還醒著,她還等著。
在微冷的夜裏,黃連身上的薄衣服禁不住夜的亮,他有些冷了,身體還微微顫抖著,隻是被黑暗的夜色掩飾了,不仔細的去看,倒也看不出來,而在此時,黃連才總算明白了七慕的意圖。
黃連把帽子掀下,露出他精致的小臉,和那雙異於常人,而又分明美得清澈明朗的藍眸子,用稚嫩的聲音,淡淡的問道:
“為什麽有人會死?是那個農夫死了嗎?那個農夫為什麽會死…………………難道那蛇是有毒的嗎?他不小心沾上了蛇的毒液,所以死了?”
聽著黃連說的話,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清楚的落到了七慕的耳朵裏,使得七慕的內心不由得輕歎,孩子的世界最是純真無邪,不染這世間的塵埃。
可是該說的,還是要說的,她已經心慈手軟的救了他一回,她不能留下後患,縱然狠不下心拋棄這個孩子,在今夜,在他還在她的掌控之中的時候,七慕希望這個孩子能稍微懂得她的心。
不求他來日的報答,但求日他別來害她就好。
七慕笑著,向黃連招手,她的笑容那般溫柔和親切,但黃連看著,卻有幾分膽怯,因為七慕待他,一向是敬而遠之,不算不好,卻也不是極好的那種。
在七慕的示意下,黃連走到了七慕的床頭,七慕擁抱黃連,她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發,他的肩膀,宛如一個最慈愛的姐姐,語氣也那樣的柔和,說出口的話,卻不由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在深夜,她說道:
“你所想的,對了一大半,可是還有一些,你沒有想對,讓我來告訴你答案吧,好嗎?”
黃連四肢僵硬,木木的應道:
“好,東家請講。”
七慕微笑,手指撫摸上黃連的細細的脖子,恍若無意,卻是有意,她的語氣安和,說道:
“故事的後麵是這樣的,農夫把那條蛇放在他的懷中,那條蛇受到了暖氣,漸漸複蘇了,又恢複了生機,也就是說,那蛇又活了,而它的這條命,是好心的農夫救的,是不是?”
黃連抬眸,他那雙仿佛如大海一般的藍眸子,透出幾分與平時不一樣的意味,他好似知道了什麽,連話音都有些微微顫抖著:
“是,東家,你想說什麽?我不是蛇,你也不是農夫,你到底為什麽要講這個故事?”
黃連現在害怕極了,七慕放在他脖子間的手指,正在緩緩的收緊,雖然還不至於會讓他窒息,可是,他有一種直覺,有那麽一瞬間,死忙其實離他很近,特別特別的近。
燈光之下,黃連的臉色清晰的落入七慕的眸底,這孩子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好,留下他,也希望他以後要步步小心,而今她不知道梧桐鎮上沒有顧南瑾的庇護,也不知道那南疆國的王後,到底派了多少人來刺殺這位皇子王孫,怕了,總是沒有錯的。
七慕的手指忽然離開黃連的脖子,又一轉眼,便抱著黃連上床了,黃連的年紀陽陽差不多一般大,刹那間,七慕幾乎以為自己抱的是陽陽,嗓音不自覺帶上了兩分的哀傷和思念,她抱著黃連,輕輕的說道:
“黃連,你不要著急,故事還沒有講完,天也還沒有亮呢,重點的還在後頭,你且慢慢的聽著————等到那條毒蛇徹底蘇醒過來,它便立即恢複了本性,那蛇不顧龍農夫對它的救命之恩,竟然用尖利的毒牙狠狠地咬了恩人一口,使他受到了致命的創傷。這就是以命換命,你說值不值得?”
黃連聽了,他小小的臉蛋上麵,眉頭也稍稍的蹙著,臉色有些難看,他知道,七慕不是無緣無故與他說這個故事的,他小小的拳頭緊緊攥起來,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回答。
回答不值得,自己是不是會被趕出這裏?外麵很大,卻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還有無數的殺機等著他,他還不能死,他的娘親讓他回南宮世家,娘親還說了,南宮世家在月支帝國的勢力極大,隻要他能和佩姨找到他的外祖母,他們定會幫娘親報仇的。
他想幫娘親報仇,他想要活著…………可是,答案是什麽呢?
良久,七慕的話音已經消散在空氣中,黃連屢次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但他的眼眶,越來越紅,最後,黃連反問七慕,語氣十分的委屈,說道:
“你怕我是蛇?”
可我不是呀。
令黃連沒有想到的是,七慕居然點了點頭,她平靜而沉重的對著黃連說道:
“升米恩,鬥米仇,我當真是怕養出一條毒蛇、白眼狼來,會禍及我的家人,所以,我不得不防呀,黃連。”
七慕將黃連抱得更急一些了,她的下巴抵著黃連的頭頂,他們相互依靠,仿佛在從對方身上汲取力量,她繼續說道:
“我一開始就沒有必要養你的,若你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我也不必要有那麽多的顧忌和擔心,可是你,你畢竟身份家世都與旁人不同,養你,等於在我的店裏放了一顆臨時炸彈,恩,你可能不知道臨時炸彈是什麽,臨時炸彈就是,崩的一聲,一個家就沒了,那是死不瞑目呀。”
七慕伸出雙手,去比劃那個畫麵,她不禁想起還在牛莊待著的爹娘弟妹,她不知道,她今夜即將要做的這個決定對不對,她想著,就這兩日的功夫,讓黃連和她一起回家。
看著七慕手上的動作,黃連點頭,稚嫩的聲音說道:
“我懂了,這是危險的意思,對嗎?”
看著這麽乖巧又伶俐的黃連,七慕的眼眸裏也多了幾分笑意,十分真誠的笑意,這麽好的孩子,能來到她的身邊,或許是老天給她的另一種福氣?
“黃連很聰明,但黃連還沒有回答我方才的問題,說吧,憑你真實的心意說就可以,不礙事的。”
七慕的語氣有著一種輕鬆在裏頭,這她遇到的第一個困難的決定。
第一,最為直接和簡單,她的毒大約已經解了,那麽黃連留在她的身邊就是一個禍害,她自然不會親手殺死黃連,那樣的一個生命,她也知道下不了這個手。
隻是,自此以後,黃連不能在她身邊再待著了,若是按照第一個想法來,她會給黃連一筆豐厚的銀子,送黃連走,隻是走能走多遠,活又能活多久,七慕十分不忍心。
黃連那尊貴的身份,卻沒有相應的庇護,簡直就是他的催命符,七慕原先不敢把家人也拿下去做“陪葬”,可是,據七慕所知,也隻有牛莊那種不見外來人的地方,才最適合黃連去待著,等他再長大一些,也等她勢力再強一些,她便會親自送她回南宮世家,這是她的第二個選擇。
當然,在這其中,也有她個人的小心思,月支帝國有一個人,名容澈,掐。前世今生,無論如何,七慕覺得她都應該去見一見,萬一真的有因果,她不能再次錯過。
聽見七慕的語氣變了,黃連的心也不由得更加的安定一些,他想了想,仔細的去想,如果他是農夫,他會什麽樣的想法。
黃連不再猶豫,肯定的回答道:
“農夫是好心,他好心去救人,這沒有錯,可是他偏偏救的是蛇,我娘跟我說過,蛇是冷血動物,蛇是沒有心肝的,農夫本沒有錯,可是遇上蛇,卻也錯了,我想,他是後悔了,為了一條無情無義的蛇而搭上自己的性命,我覺得,農夫心裏應當是認為不值得的。”
說完這長長的一番話,黃連便眼巴巴的看著七慕,好似想從她的口中得到肯定的讚賞一般,那眼神偷透著幾分孩子勁頭,看得七慕心生樂意。
七慕笑了笑,眼皮往下垂了垂,說了那麽多的話,她也有些困了,七慕慵懶的說道:
“黃連是這個天底下最聰明的孩子了,你把農夫的心思都猜得對對的,那個農夫臨死的時候呀,他十分痛悔地說:“我可憐惡人,不辨好壞,結果害了自己,遭到這樣的報應。如果有來世,我絕不憐惜像毒蛇一樣的惡人。所以,農夫自己也認為不值當。”
“恩。”黃連重重的點頭,應了一聲,兩個人便再無後話。
過了片刻,等到窗外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七慕舉手去擋,之後,看見黃連在她的懷中半夢半醒,她的唇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修改中,謝謝。
“黃連是這個天底下最聰明的孩子了,你把農夫的心思都猜得對對的,那個農夫臨死的時候呀,他十分痛悔地說:“我可憐惡人,不辨好壞,結果害了自己,遭到這樣的報應。如果有來世,我絕不憐惜像毒蛇一樣的惡人。所以,農夫自己也認為不值當。”
“恩。”黃連重重的點頭,應了一聲,兩個人便再無後話。
過了片刻,等到窗外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七慕舉手去擋,之後,看見黃連在她的懷中半夢半醒,她的唇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修改中,謝謝。
“黃連是這個天底下最聰明的孩子了,你把農夫的心思都猜得對對的,那個農夫臨死的時候呀,他十分痛悔地說:“我可憐惡人,不辨好壞,結果害了自己,遭到這樣的報應。如果有來世,我絕不憐惜像毒蛇一樣的惡人。所以,農夫自己也認為不值當。”
“恩。”黃連重重的點頭,應了一聲,兩個人便再無後話。
過了片刻,等到窗外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七慕舉手去擋,之後,看見黃連在她的懷中半夢半醒,她的唇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修改中,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