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徐娘

  既然戴頭巾的婦女好心給七慕換了一碗茶水，那此事自然是作罷，該付錢的付了錢，該喝茶的喝茶，秩序井然。


  隻是旁邊的小二看見這一幕，不知道為何麵上卻是有些不愉快，他瞥著七慕那個方向，在嘴裏碎碎念念著，道：


  “也不是什麽達官貴人，非要做出一副高貴的樣子來，有本事別來我們這呀，自己到河邊提水煮茶去，連一個銅板子都不舍得的家夥……”


  經常來河邊的，大多為生意人，其中自然不乏出手闊綽的人，喝一碗茶水，給的賞錢卻是十幾、幾十碗茶水的錢。


  那小二雖然好似是在自言自語，但聲音卻不小聲，整個茶棚裏的人都聽見了，不由得紛紛往七慕那邊看過去，那小二都這樣明目張膽了，七慕總不能做縮頭烏龜吧？

  見狀，招弟的眼神瞬間就變了，七慕在心裏是任何人也不能冒犯的存在，哪裏容得一個區區的茶棚小二來給臉色看？


  “你……”


  就在招弟剛要站起來，剛開了口，七慕卻是笑笑，以目光製止了招弟，麵上仍舊風輕雲淡，仿佛絲毫不為那個小二的話所動。


  自家的主子不在意，可招弟心裏還是氣不過，東家多好的人呀，竟被一個粗鄙又貪錢的人給冒犯了，可七慕一句輕飄飄的話，便徹底打消了招弟的念頭：


  “我們來是來幹什麽的？鬧又能鬧出個什麽名堂來？他困於一個銅板子，我們又是何必呢？”


  這一席話，讓招弟頗有恍然大悟的感覺，也是，她就算上去與那小二吵贏了，他們也得不到什麽，反而可能會浪費大量的時間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而茶棚裏的其他人見七慕這邊是這樣的反應，顯然是沒有好戲看了，便也不再關注。


  隻是那些離得遠、沒有聽見七慕說話的人，最後看向七慕的眼神不免帶了些鄙夷，連一個口出不遜的小二都不敢教訓，這性子未免太膽小了吧？

  堂堂一個主子，還不如他旁邊那個婢女來得有氣性。


  而此幕落在那小二眼中，他的頭抬得更高了，說起話來不打草稿，竟一口一個爺：


  “走南闖北，爺見過的人多了去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也敢讓爺……”


  倏然，方才那戴頭巾的婦女走到那小二麵前，往小二懷裏塞了一個剛燒完熱水的水壺，燙得那小二直跳腳：


  “啊！你幹什麽？！這水壺燙著呢？！徐娘你沒長眼啊？！”


  被喚作徐娘的那個婦女一笑，她行動果斷，但開口的聲音依然是溫柔和善的，道：


  “二根子，這水沒了，你倒是快去燒一壺，不然待會可沒得賣了，成才哥要是來了，要怪罪的。”


  被喚作二根子的小二，看著眼前的徐娘，目光轉冷，拳頭漸漸捏緊，正要說什麽，但聽到“成才哥”這三個字，瞬間把拳頭放下，冷哼一聲，便轉身去燒水了。


  成才哥是他爹，他一個做人兒子的，能不怕當爹的嗎？他爹小時候打他，打得可厲害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離家出走。


  卻不想回來的時候，好好的一個家沒了，他娘沒了，他弟妹沒了，連大半的家產都沒了，隻剩下一個小茶棚，還來了一個魅惑他爹的狐狸精。


  想到這裏，二根子握著水壺的把越發用力，目光帶著深深的悔恨，他當初就不該離家，憑什麽他娘他弟他妹妹，還不知道在哪裏受罪，這狐狸精就坐擁一切？

  眾人看小二還要說話，但被徐娘打發了，方才把頭怎麽轉過去的，現在又怎麽轉回來了，那神態卻是狠不得當真發生點什麽才好。


  顧不得眾人的想法，打發了二根子的徐娘，拿了一疊小點心，順手放到七慕桌上，麵上帶著歉意的笑容，輕聲道：

  “這個孩子頑劣，自小離家，才回來不久，不知道一些事情的來龍去脈，心裏對我又有些怨氣，連累了二位，真是抱歉。”


  原本那小二的表現在七慕眼裏就是一場笑話，這徐娘又給了交代，做人做事還算圓滑，七慕也不會為難她，笑道：

  “小孩子家家，鬧脾氣也是常有的，我們做大人的自是不會往心裏去。”


  徐娘麵上微詫，但很快點頭附和，道：


  “是，公子極有心胸。”


  這一唱一合，茶棚立刻就笑翻天了，若論年紀，那小二比七慕大了不止十來歲，此時在她眼裏，反倒成了小孩家家，可憐那小二隻怕是不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