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鉛有毒
白露端著一個雕刻鏤空的盤子,盤子上放著疊得整齊的女子衣裳,天色不亮,她便靜立於內寢外,等待七慕醒來。
待到聽聞內寢裏有些動靜,白露才叩門輕聲詢問,七慕允許她進門之後,白露才小心的推門而入。
白露邁著極為規矩的小步子,目不斜視,走到那懸著浮光蛟綃羅帳的沉香木床前,福身行禮,眸光低垂,道:
“小姐,我是婢女白露,少爺讓我服侍你,小姐現在可要起身洗漱?”
“景少爺讓你來的?”
七慕望著眼前這個半蹲的女子,稍稍抬眸,默默的打量著她,輕聲問道。
“是,小姐。”
白露仍福著身子,端著那雕刻精美的盤子,回答道。
“他現在在哪兒呢?”
七慕此刻置身於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縱然這屋子的布置格局極好,用物奢華而不庸俗,一眼望去,處處皆令人舒心而閑適。
但七慕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景少爺就在她的旁邊,畢竟,七慕跟他算是比較熟悉,現在她又在他的地盤上,有景少爺在,七慕心裏會更加踏實一些。
當然,景少爺不在,七慕照樣也是可以自若的應付一切。
“回小姐,少爺昨晚便出門了,隻交代說,他下午才會回來看小姐,奴婢並不知道少爺具體在哪兒。”
聞言,七慕的眸光暗了幾分,但見白露一直半蹲著不起來,她抿了抿唇,道:
“你起來吧,你叫白露是吧?你可知道,我的衣服去哪兒了?我方才起來就在找,可一直沒找到。”
白露依言站起,掀開羅帳,將那放衣服的盤子放到床沿上,道:
“小姐,昨晚少爺讓我幫你換衣服,順便上藥,小姐換下來的衣服已經拿去浣洗,這個時候恐怕還未幹。”
“奴婢為小姐準備了幾套衣裙,小姐可以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若是不合小姐心意,奴婢再去找幾套過來。”
七慕一邊俯身去瞧那些衣裙,一邊道:
“我並不是什麽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你不用一口叫我一個小姐。”
白露心性極好,見七慕神色認真,並不似玩笑之語,她便從善如流的道:
“是,那奴婢便叫姑娘可以嗎?”
七慕對著白露笑了笑,道:
“可以,連奴婢也一並省去吧。”
白露聞言,臉色微愣了愣,又輕輕笑了一下,道:
“是,姑娘。”
七慕拿起一件天藍的衣裙,望著它,眉頭輕蹙,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白露,隻有女子的衣裙嗎?有沒有男子的?我穿慣了男裝,再說,這些女子的衣服也太過繁瑣了,我都不知道該先穿哪件。”
白露猶豫了一下,才慢慢的說道:
“小、姑娘,男裝是有,但是,全都是少爺的平日穿的,並沒有多準備,現在馬上讓繡娘給姑娘做也來不及了,不然,我先拿一套少爺的來,姑娘先穿著?”
七慕聞言,連忙搖頭,指著自己上那套天藍的衣裙,道:
”不用了,我就穿這套,你幫幫我。”
開玩笑,景少爺的衣服,她哪裏敢穿?沒那個地位。
白露點了點頭,說實話,讓她私自拿少爺的衣服,她心裏還是有點擔憂害怕的,她伸手要扶七慕下床,道:
“是,姑娘請下床,我幫姑娘更衣。”
七慕望了一眼白露主動伸出的手,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來,你幫我穿衣服就好。”
“是,姑娘。”
在白露的服侍下,七慕順利的換衣洗漱,此刻,坐在梳妝台前,七慕注視著白露熟練的梳頭手法,心中感歎,便開玩笑道:
“白露,你這梳頭的手法也算是一手絕活了,有沒有打算開班帶些徒弟?”
白露笑了笑,麵上仍是恭順的神情,道:
“姑娘,我的手法比起京都那些梳頭嬤嬤,差得可不是一截半截,也就姑娘不嫌我,還誇我。”
“姑娘,我想著姑娘似是平日都愛穿男裝,那發髻什麽的,自然也是簡便,便做主給姑娘梳了垂掛髻,此發髻簡單輕便,等會姑娘再挑些喜歡的珠花戴上,便很是好看了。”
“姑娘看看,是否合心意,若是不合意,那我便再重新梳一個。”
七慕抬眸瞧了鏡中的自己一眼,唇邊輕輕柔柔的揚起一抹笑,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女孩子,道:
“你梳得極好,我很滿意。”
白露聞言,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心裏也略放鬆了一些,垂掛髻極為簡單利落,但又因為實在是太過簡單了,一般的小姐夫人其實不愛梳這種發髻,她們往往喜歡更華麗些的發髻。
白露其實是昨晚見七慕是穿著男裝,今早又嫌女子的衣服麻煩,所以猜想她可能更喜歡簡單利落些,才大膽做主梳了垂掛髻。
白露梳好頭後,知會了七慕一聲,讓她等等,看七慕應了,便轉身小跑著出了內寢,很快,便提著一個花雕的紅木小箱子進來了。
白露小心的打開那箱子,拿出一些頭花、發髻什麽的,擺在梳妝台前,道:
“還請姑娘贖罪,時間匆忙,我也隻來得及在姑娘醒之前,找麗媽媽要些首飾什物,姑娘可介意?”
麗媽媽,自然就是這花滿樓的老鴇,七慕雖沒有見過所謂的麗媽媽,但聽那稱呼,她心裏大約也多少清楚她是做什麽的。
七慕抬眸瞧了一眼白露有些緊張的神色,笑了笑,道:
“不介意,你能想得這麽周全,也是為難你了。”
七慕是真的不介意,不過是戴別人戴過的首飾罷了,有什麽要緊的?
白露聞言,心神稍定,她想了想,拿起一對白裏透著粉的頭花珠子,道:
“姑娘,戴這對月白海珍珠的頭花如何,搭上這身天藍的衣裙,倒也素淨可人。”
“嗯,可以。”
其實什麽都不戴也可以,她在牛莊的時候,就是簡單用一條紅繩子綁了頭發,一點花樣都沒有,來了梧桐鎮,又整日做男子打扮,更是簡單明了。
隻是,七慕若是不戴,隻怕白露心裏會更加忐忑不安。
梳完頭後,白露又從那花雕紅木妝奩裏,拿出一個白瓷胭脂盒子,用絲綿沾了許些清水,又往那盒子裏沾了些白粉,便要往七慕臉上抹。
七慕見狀,連忙側臉躲開,輕蹙著眉頭,喊道:
“白露?!”
白露一驚,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當即放下那些東西,跪下請罪,道:
“姑娘,怎麽了?”
七慕見白露跪下,便伸手將她扶起,道:
“你要往我臉上抹什麽東西?”
聞言,白露莞爾一笑,拿起那白瓷盒子給七慕看,道:
“姑娘放心,這妝粉是一等一的好,並不是什麽壞東西,據說,用了它之後,可使姿容勝雪。”
七慕接過那盒子,往手往裏麵抹了一些白粉出來,仔細瞧了瞧,又聞了聞,輕蹙了一下眉頭,看向白露,語帶疑惑,還暗藏幾分生氣,道:
“這是白鉛吧?白鉛可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