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人間慘象（一）
“不，我沒這個意思，這丫頭平時老倔了，我怕她不聽話，是好心幫著貴人先教訓教訓她，貴人以後用著，也舒心著點……”
那男子麵對七慕的質問，原本對著那女娃囂張的態度，瞬間就滅了，他一如初見時，點頭哈腰的賠笑著，對七慕解釋道。
“說完了？”
七慕似笑非笑的注視著他，眼神輕飄飄的，又暗藏著犀利的鋒芒，看得那人背脊開始冒冷汗，臉上的笑也更加僵硬起來。
那男子不知道要作何回答，便隻好弓著身、低著頭，站在那，宛如待宰的羊羔，瞧那模樣，倒是乖得不要不要的。
這種人，就是天生骨氣裏帶著賤氣，你對他好，他能踩著你上天，但你要是狠狠的打他一巴掌，倒還說不準，你剛打了他左臉，他可能連忙就送上右臉，你不打，他還不高興了！
“你可以走了。”
七慕淡淡的瞥了那男子一眼，無心與他交纏，道。
那男子聽了這話，這次倒是跑得快，頭也不回，很是幹脆。
見那男子走了，七慕掃了一眼他倉皇的背影，便看向了她剛買的那女娃，見她一直低著頭，七慕也沒有其他的話，隻是道：
“走吧。”
那女娃聞言，頭卻是更低了，她沒有回答七慕，七慕也沒有計較，而是轉而示意大河，繼續再往前走看看。
她還需要一些人手，光一個小姑娘是不夠的，至於那個小姑娘，七慕回頭看了那女娃一眼，見她亦步亦趨的跟著，就不再看她了。
“葉兄弟，這個小巷子並不是正宗的三裏巷，是後來借著隔壁的三裏巷，才發展起來的，三裏巷大多是人牙子在買賣。”
“這裏則都是些過不下去的人家，逼不得已，才親自來賣兒賣女的，像剛才那個人一般的，少！做父母的，哪裏就舍得自己的兒女……”
“價格比從人牙子那裏買的，要低些，就是不懂規矩，要自己辛苦點去調教，你瞧著，還要啥樣的人，再挑上幾個。”
“你是個好心的，跟著你，也總比餓死了強。”
大河瞧著左右兩邊、坐在草席上的人們，他的語氣隱隱帶著悲痛，頗有兔死狐悲之感，但卻是很是盡責的和七慕解釋介紹道。
“嗯，再看看吧。”
七慕心中歎了口氣，大河家境隻怕也不是很好，看了這些，隻怕心裏難受，她又不知道如何安慰，隻能是兩個人靜靜的走著。
“去那邊看看。”
“好。”
七慕的目光驀然停留在，她前方右邊的一塊牌子，上麵寫著“一兩”，是一個年紀與她一般大的小女娃舉著的，她頭上也帶著一根草杆子，神情漠然，雙眼無神。
在她旁邊，還有一個和剛買的女娃，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娃，也靜默的跪著，暗自垂淚，卻是咬著牙，不肯發出聲音。
七慕淡然的走到他們麵前，指著那牌子，問道：
“是你們要賣身？一個人一兩銀子？”
那個舉著牌子，年紀小一些的女娃，隻抬頭看了七慕一眼，語氣並無任何情緒，宛如要賣身的不是她，道：
“是，一個一兩，價格便宜，付完銀子，我們馬上就可以跟你走，很聽話。”
七慕環視了四周一圈，道：
“沒有大人嗎？你們爹娘呢？”
“爹去幹活了，娘死了，沒娘，那個女人在前頭，你要是要買我們的話，我喊一聲，她就來了。”
“她是……你後娘嗎？”
“不是，跟我沒關係。”
“你和她，是姐妹吧？你爹和娘，還有生其他的娃嗎？”
“還有一個弟弟，剛生沒多久。”
“會幹活嗎？身子好嗎？”
“會，在家啥活都幹，身子很好，兩三天不給吃的，都還能活著。”
“願意以後跟我走嗎？隻要你聽我的話，我不打人，也不罵人，一天三頓，保證每頓都給你吃得飽飽的，當然，你還是要幹活的。”
問完了她想問的，七慕蹲了下來，清澈的眸子凝視著眼前這個小女娃，淺笑盈盈的輕聲道，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那女娃卻好似沒有感受到七慕的善意一般，她仍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隻是簡單的問道：
“你想好了，要買我和我姐姐？”
“嗯，買。”
聽到七慕確定的答複後，那小女娃把手中的牌子往地板上一放，請七慕等等，她去叫人，七慕點頭答應了，那小女孩手腳麻利的就一溜煙跑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斜眼的中年婦女就跟著那小女娃，走了過來，一見到衣著幹淨，氣質不俗的七慕，便極為誇張的笑了起來，手裏甩著一塊帕子，嗲裏嗲氣的道：
“貴人，是你要買這兩個丫頭嗎？我是她們的娘，家裏也是苦命，都沒飯吃了，才要賣自家的娃子啊……”
聽著那聲音，七慕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的嘴角微抽了抽，心道：還是速戰速決的好，便開口打斷了那中年婦女的話，幹脆的道：
“這個兩個丫頭，一個賣一銀子是吧？不反悔？”
那中年婦女見七慕開門見山，便收起剛才擺出來的那副慈母的模樣，斜眼瞧了等在旁邊那兩個女娃一眼，道：
“家裏也沒啥銀子了，現在就等賣了這兩個的丫頭的錢，去買米下鍋，原本是打算一個賣一兩銀子的。”
“但是，你看看，這個小點的就算了，但是這個大的，過了年就十五了，馬上就是及笈的大姑娘家了。”
“這個年紀的丫頭，那可是最值錢的，隨便嫁人來的彩禮錢，那可都不止這個數！”
“要不是我是個心善的，那要是狠心賣到窯子裏，價錢還要翻上一番哩……所以，貴人您看？”
七慕眼神並無任何波動，她笑了笑，語氣淡然而堅定的道：
“三兩銀子，這兩個丫頭我都要了，若是願意，就馬上成交了，你眼不見心不煩，我也落個劃算，若是不行，那也不必再談了，我再看看其他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