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詩才初顯
站在書桌前,微風拂過,七慕的額前碎發被吹得略微有些散亂,遮住了她的視線,她隻好伸手理了理秀發,複而又進入沉思狀態。
而她旁邊的孫培福看到這一幕,卻是冷冷的笑了幾聲,他臉頰上的肥肉隨著笑聲顫了顫,很是惡心人,心道:
“外舍果然就是外舍的,果然是入不了台麵,都過了這麽久,竟連一個字都沒寫出來,嗬嗬。”
孫培福有些得意忘形的想著,瞧著他剛寫上的那幾個筆墨未幹的字,又是略帶諷刺的瞧了七慕幾眼,這才提筆繼續寫起來。
因著他身子圓胖,動作極其的笨拙,倒讓旁人也多看了他幾眼,眸光神色不明。
七慕對於孫秀才的舉動不予置否,她不是沒有看到,早在孫秀才跟著她一起上台的時候,她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敵意。
自一開始,孫秀才的種種舉動,都被七慕的餘光無比清晰的看在眼裏。
隻是,對於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小心思、小動作,七慕確實不是很是在意,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去介意,左右也真正影響不到她什麽,就當小醜跳梁罷了。
她又不是寫不出來,隻是在想到底要寫些什麽好,符合柳夫子所說的詩實在是太多了,她不想太過驚豔,但又不能太過平庸而被比了下去。
最後,七慕勾唇輕輕一笑,眸光一定,提筆點墨,行雲流水的就寫了起來,那速度快得好似平時練字一般,不假思索,看得在場的學子愣了一愣,目光之中,對她倒也有幾分探究。
連坐在亭中風姿綽約的那少年,也是多看了她兩眼,那雙極美的如桃花般的眸子裏,映著七慕認真的側臉,從容的姿態,閃過淡淡的一絲笑意。
……
“學向勤中得,螢窗萬卷書。
三冬今足用,誰笑腹空虛。”
柳夫子低聲念著紙上筆勁蒼穹的詩,眉眼之間盡是滿意之色,看向亭外傲然站立的一個學子,撫須道:
“甚好,善。”
提詩的紙在亭中的眾人之間流轉,無一例外的得到了一致的好評,眾夫子紛紛點頭讚揚,每個人臉上是打心底的高興。
人才輩出的啟章,這幾年卻由於其他學堂的崛起,落寞不少,雖然還是保持著東華帝國之中,公認的各學堂的第一,但是卻隱隱有被動搖之勢,令眾夫子們擔憂不少。
而今,出了個詩才甚好的學子,豈能不快意哉?
聞言,那在站在亭外的學子,乙班的汪坤,他的身子板不由得挺得更直了些,臉上是少年特有的一種風采得意,很是坦然,卻並不讓人反感,反而有種沐浴春風、昂揚向上的感覺。
七慕看了一眼豐神俊朗的汪坤,心裏也是讚歎,複而又看向亭中的柳夫子,他現在評閱的是孫秀才的詩。
看著柳夫子臉上平和的神情,嘴角不經意的抽搐,七慕笑著望向亭前肉球似的孫培福,心道:
“珠玉在前,磚石豈能讓人入眼?頑石也。”
但孫秀才卻是仍不知天高地厚的微揚著頭,看著亭外的學子紛紛注視著他,他念詩的聲音更大了些,頭也抬得更高了,道:
“一二三四五,日日都讀書。
清晨又傍晚,手裏不離書。
一二三四五,日日無休假。
相與同學論,又與夫子道。”
孫培福一念完他辛苦所做的詩,底下的眾學子先是愣了愣,繼而皆捧腹大笑起來,都道:
“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
孫培福的臉上頓時紅得跟燒豬蹄子一般,他有些訕訕的站著,想下去趕快離開此地,但是柳夫子還沒有點評,他又不敢,站立不安,內心煎熬,好似心被放在油鍋裏翻滾。
柳夫子看完孫培福的詩後,麵色平靜的拿著那張紙,想給亭中的其他人傳閱,卻不想,他的左右竟是沒有一個人肯接,心中略微歎了口氣,道:
“孫培福,你是內舍的學子,虛長幾歲,當為外舍學童的榜樣,詩才雖然有天賦之所別,但勤勉者也可得一方之地,你還是早些回去,好好念書吧。”
言下之意,就是,孫培福你作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竟然都沒有人願意看了?你好歹也是內舍的人,就別在這給啟章學堂丟人現眼了,這文會你也別參加了,找個地方好好先念念書吧。
柳夫子的話一落,孫培福也顧不上禮節,憤憤的看了七慕一眼,便捂著臉就跑出了眾學子的包圍圈,聽著眾學子此起彼伏的談笑聲,心裏的憤恨不羞更上一層樓。
“子曰:“克己複禮為仁,一日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且注意言行。”
柳夫子淡淡的掃了亭外的眾學子一遍,開口道。
眾學子聞言,見柳夫子麵色嚴肅,立即收斂起嬉笑之態,稱口道是。
“葉七。”
柳夫子望向七慕,臉上雖然是無笑,目光卻一如往常的平和,道。
“是,夫子。”
七慕點頭應是,雙手捧著她的作品,恭敬的遞給了柳夫子,而後站於亭前,滿是從容自信的揚聲道: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剛一念完,底下便是交口稱讚的一片聲音,而亭中剛才因孫培福的“一二三四五”而略顯尷尬的氣氛也是瞬間破冰。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葉七,想必這大約是你平時的生活作息吧?小小年紀就有此覺悟,詩才更是天生,甚好!善!”
柳夫子望著七慕,露出一個極滿意的笑容,道。
此女若為男兒身,再好好多栽培幾年,啟章則後繼有人,可惜了啊可惜……滿學堂的男子竟還不如一個女子!
“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這是我年少荒廢學業,人到中年,方才略有所悟的東西,卻沒有想到,倒是被你一個黃毛小子給說出來了。”
原本正在一心一意烹茶的那個老者,聽完全詩後,倒是抬眸正眼瞧了七慕一眼,以開玩笑的口吻,淡淡的說道。
“你,甚好!大善!”
他高舉起一杯茶,醇厚芬芳,隻是聞著,那香味便沁人心脾,那老者對著七慕道:
“你叫葉七?你,當受此賞!”
七慕也不嬌柔造作,對著那仙風道骨的老者,拜上一拜,便細細品嚐起那茶來,隻嚐了一點,口齒留香,心中很是舒暢,便笑道:
“這可是龍井?”
前世,她工作繁忙,便喜愛飲茶,用以提神,幾年,便飲盡了天下的好茶。
那老者點頭微笑,道:
“嗯,這是今年的西湖龍井,禦前八顆,一年所產也不過就零星一點,我還是拖了旁人的福,才有幸一嚐,你倒是真正的好福氣。”
七慕聞言,微微一笑,飲盡了杯中的茶,把茶杯遞回給老者,拜謝,方要下亭,卻聽到一道溫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道:
“周夫子,原來還記得我這個旁人,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托著葉學子的福,厚顏求一品西湖龍井。”
七慕回眸,隻見那少年盤膝而坐,他俊逸的臉龐上,眉眼微揚,那一抹笑,風流倜儻,竟生生的把這湖光山色給壓了下去,唯有他一人風華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