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主屋近況
“大姐姐，大姐姐……”
七慕正和陽陽打鬧說笑得開心，兩人還一起有商有量的討論著，到底怎麽解決小木塊上的木刺。
一道不甚和諧的聲音，卻打擾了這份姐弟間的閑適談話。
七慕抬頭一看，原來是大房的長女巧姐兒，隻見她眼眶通紅，淚如雨下，臉頰上赫然有一個清晰紅腫的手掌印子，她低聲哽咽著，不知所措的垂手站立，以往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今日竟然有些散亂，幾縷烏黑的秀發在風中飄蕩，透著說不出的驚慌失措。
“巧妹妹，這是啥了？”
七慕放下陽陽，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眼神示意他到別處玩去，陽陽倒也懂事乖巧，自己安安靜靜的就走遠了些，七慕這才走到巧丫頭麵前，一邊拉起她的手，注視著她的眼，一邊溫柔的為她擦去淚水，柔聲問道。
“大、姐姐……”
巧丫頭淚眼婆娑的望著七慕，哭得反倒是更凶了些，話都說不出口，隻一個勁的哽咽著。
七慕見狀，也不著急，伸手環抱住她，像安慰小孩一般，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也不再問什麽了。
半響後，等到巧丫頭的情緒似乎好了一些，七慕才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到廳堂去，給她倒了一杯水，看她喝下後，才緩緩的道：
“該哭的都哭出來了，該和我說說，到底是啥回事了吧？”
巧丫頭低著頭，靜默了許久，看著七慕一副似欲開口、又無從談起的模樣，七慕瞧著，也不煩不惱，隻再開口，帶著商量的口吻，道：
“你若是說不出口，那便我來問，你隻需要搖頭，或者點頭就可以，你覺著行嗎？”
巧丫頭看著七慕鎮定沉著的眸子，緩緩的點頭，眼神有些怯懦不安。
“你臉上的傷是奶奶打的嗎？”
或許是巧丫頭沒想到七慕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如此犀利，她一聽，眼底掠過許些詫異和難堪，顫抖著嘴唇，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是，就點點頭，不是，就搖搖頭，不難的。
“我是你姐姐，不會和旁人說起的，你盡可放心。”
七慕輕聲提醒，並微笑著作了保證，她自是知道，巧丫頭在擔心些什麽。
聞言，巧丫頭幾乎是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一滴豆大的淚水，在她點頭的一瞬間無聲滑落，連帶著她的悲傷無助，一起落入塵埃。
七慕一聽，唇畔的微笑仍舊如初，但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淩厲的冷然，她就知道，十有八九又是那個老妖婆在作怪！
巧丫頭的身邊，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個人，她娘張春草對旁人確實是不好，但是護犢子可是全村出了名的，就算是要教訓自己女兒，也萬萬是不會下手那麽狠，又是那樣毫不憐惜的打在臉上的。
她爹，葉大騰，脾氣秉性都是好的，平時也不太管自己的子女，教養這方麵好似都是張春草在操心，也不太可能下這手。
剩下的，就是一同生活在葉家主屋的老爺子李氏那屋，李之晴葉一鳴那屋。
葉一鳴整日的不見人影，怎麽會平白無故找巧丫頭麻煩，李之晴自詡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作那溫柔賢淑的樣子都來不及，怎麽會下手？再說，李之晴那樣的人要是真心想對付誰，也決不會在明麵上，隻會讓人有苦說不出。
老爺子，七慕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會打兒子，卻應該是不會打女兒，更何況，還是孫女兒，那人呦，刀子嘴豆腐心，還最是不愛操心的……
算一算，整個葉家，也就剩下那一個麵甜心苦的李氏了。
七慕在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很是為巧丫頭感到不值，巧丫頭心地善良又實誠，從小是在李氏身邊養大的，對待李氏的態度大約是整個葉家最為恭敬和真心的了，卻仍要受到這般磋磨，她稍稍用力握了握巧丫頭有些粗糙的手，緩緩再道：
“可是爺爺和奶奶吵嘴了？”
巧丫頭看了一眼七慕，複而低頭，竟開口低聲說道：
“大姐姐莫非有千裏眼，不然咋會知道？”
七慕聞言，淺淺輕笑，玩笑道：
“我可沒有那啥勞子千裏眼，巧妹妹可別亂說，待會村子裏的人，該把我當妖怪抓起來了！”
“我能稍微猜到一點，是因為我昨天晚上，剛好給咱爺爺送了塊肉去，今日見你這般模樣，我自己心裏也很是擔心，是不是因著那塊肉，才讓爺爺奶奶吵嘴了。”
“巧妹妹，好妹妹，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說，這幾天家裏都大約發生了啥事，我心裏也好少擔憂些？”
巧丫頭淚痕未幹，點了點頭，聲音還帶著一絲絲的哭腔，緩緩的道：
“大姐姐，你可能不知道，自從你們家分家出去過之後，主屋那邊的日子就沒有一天是好過的……”
“不僅是爺爺奶奶吵了嘴，我娘和我爹最近也時常不對付，有一次，我半夜起來去茅房，遠遠的，竟還聽見三嬸嬸那屋子，好似也在吵嘴……”
“不知道為什麽，大家最近都不開心了，特別是奶奶，奶奶以往總是笑眯眯的，和誰也很少說重話，最近，卻是著實狠狠地罵了我幾句，有時似是氣急了，也會打我幾下……”
“被打罵幾句，也不過是疼也不過隻是一時的，我左右是沒關係的，但是，但是……”
巧丫頭的情緒倏然激動了起來，眼淚又開始嘩嘩的流，好似要被拋棄的人一般。
“沒事的，沒事的……”
七慕隻能摟著她，抱著她，盡量給她多一點點的安慰。
巧丫頭握著七慕的手，擠出一抹極為難看的笑容，一字一句的道：
“今早，我給奶奶去沏茶，沏完回來，一隻腳踏進門檻時，卻聽見，爺爺對奶奶說了一句：你是見不得誰好？非要我葉家家破人亡你才能消停些嗎？我要休了你這個賤婆子！”
“當時，我一聽，整個人都呆了，手上的茶也沒端好，茶水撒了一地，茶碗也碎了……是我做得不好，奶奶才打的我。”
七慕望著眼前端坐著的，容貌並不漂亮的巧丫頭，緩緩而堅定道：
“不，不是你做得不好，你已經很好了。”
做得不好的人，應該是李氏。
怎麽能，把自己的憤怒發泄在從小養在她身邊的巧丫頭身上？
要是，葉老爺子真和李氏合離……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