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與方大夫定下約定
兩天後,一個清晨,春風拂麵,沁人心脾。
“慕兒,你一個人去真的可以嗎?”
楊麗麗抱著小然然,擔憂的看著七慕,道。
“可以的,娘,我又不是沒去過,不用擔心,我下午就回來了。”
七慕滿眼歡喜的整理著大背筐裏的東西,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絞股藍,趁著這兩天在家,才連忙在屋前的空地曬好的。
還有陽陽、然然那兩個小家夥,也沒少幫忙,特別是陽陽,幹活的模樣比誰都認真,活像個小大人。
大約是自己說了那句:“姐姐曬好這草,拿去鎮上賣了,就給陽陽和然然買葫蘆糖吃,還要買肉呢。”
那家夥一聽不得了,連問了她好幾遍,又到屋外蹦蹦跳跳了好一會,才溜回來,眉眼雀躍跳動,小孩子的渴望畢露無意,主動提出,他也要幫忙。
思索著,七慕失聲笑出,背上背筐,道:
“好了,都理清楚了,娘,我要走了,陽陽、然然要乖乖的哦,等姐姐回來。”
“等等,慕兒,把這錢拿著,到鎮上可以花用。”
楊麗麗抓著七慕的衣袖,強要塞給七慕一個小荷包,那神色分明不容拒絕,她實在是擔心,這娃在鎮上受啥委屈了,有錢傍身怎麽也要好些。
七慕瞧了一眼,便知道,那是方大夫當初給的,許是爹買了藥剩下的吧,自己還沒給家裏賺錢,怎麽能把家裏這最後一點銅板給帶走呢?
七慕把荷包推了回去,快步作小跑,離了屋子和楊麗麗有些遠了,才喊道:
“你們等我回來。”
遙遙見到屋的那邊,皆朝她擺手示意,陽陽一聲又一聲的喊著“姐姐、姐姐”,七慕開懷一笑,最後深深凝望了一眼她的家,便轉身,步伐極快的向通向村外的小路走去。
葉家在牛莊的西頭,村口在牛莊的東頭,是以,七慕也走一會,走得身子暖和暖和的,很是舒適。
“方大夫!”
七慕驚訝的喊道,她才到村頭,萬裏長征第一步還沒邁出,就看見方大夫坐在村頭的樹樁子上,手執一酒碗,小口小口酌著“燒刀子”,望著那條村子裏唯一通向外麵的小路,目光悠遠不移。
“啊,是慕丫頭。”
方大夫也不甚在意,隨意掃了七慕一眼,便不再看她,也不多話,隻愣愣的瞧著前頭的路,麵頰微紅,分明是有些醉了的模樣,與七慕那日見到的方大夫大不相同。
“方大夫,可是想出去看看?”
七慕倒是主動問道,她心裏有些疑惑一直擾著她,瞧著方大夫這個模樣,分明是被什麽東西牽掛著,魂牽夢繞,卻為何要為難自己始終留在這小小的一個牛莊?
一個偏僻又窮的山旮旯,有個大夫常年待著,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想啊……不,不想……不能……我得守著…我得守著……血脈……”
“一輩子……
方大夫猶猶豫豫,斷斷續續的說著,聲若遊蚊,他沒有看向七慕,仿佛在自語自語,又仿佛在說服著自己,漆黑的眸子裏那樣深邃迷離,透著不能言語的悲哀與滄桑。
七慕瞧著方大夫這樣,微微輕歎,低聲道:
“這是醉了吧,一個大夫也能把自己給喝醉了,這方大夫還真是不太合格呢,也不知道,你到底和楊麗麗有沒有什麽關係,唉……”
七慕的聲音很低,可方大夫似乎對“楊麗麗”這三個字特別在意,他一聽到,手便一顫,酒碗也隨意的摔在地上了,目光瞬間清明,整個人彈跳起來,與他那不長不短的胡子極為不稱,樣子滑稽至極。
卻沒想到,他的大手竟直接掐上七慕細細柔弱的脖子,麵龐扭曲,像從地獄爬出來地位猙獰的惡魔一般,惡惡的道:
“你想幹什麽!”
“你想對她作什麽!”
七慕一時間被嚇住了,小手扒拉著那掐著她命脈的大手,小臉憋得通紅,微吐著舌頭,半響,才費力道:
“方…大…夫…我…七慕……”
“是慕丫頭啊。”
方大夫似是終於瞧清了七慕的模樣,終於鬆開手來,微駝著背,反倒是像他受了驚嚇,連連退了幾步,道。
七慕癱坐在地上,緩了緩,才目光堅定,唇畔微勾,語氣從容的道:
“你和我娘,到底是什麽關係?”
方大夫深深看了七慕一眼,有什麽東西似是要破土而出,卻被強強強壓抑著,不得見日光,他隨即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您若不說,那我便去問問我娘,或許她不知道,”
七慕淡定的從地上爬起來,麵色平靜的繼續說著,好似在與方大夫談論那些菜更好吃一些,她也知道楊麗麗確實是不知道,但事關她的家,她的家人,她七慕卻必須知道。
“但是若從她出生起,細細把發生的一些事,理個清楚,大約也能知道個大概吧?”
這是有些威脅的意思。
方大夫微揚著頭,竟毫不避諱的上下打量起七慕來了,七慕也毫不示弱,微笑著回望了回去,兩人僵持了半響,終以方大夫的低頭而告終。
“罷了罷了,你也大了,你半夜或清晨來這找我,我告訴你便是,千萬別去問你娘。”
別讓她想起,別讓她再傷心。
“好。”
七慕望著方大夫頭也不回的走了,背影蕭條,心道:對不住了,對不住了,但是她沒法容忍,外人對她家的“虎視眈眈”,就算是對她家有恩的方大夫,也不行。
七慕贏了這場無聲的戰鬥,心裏卻也不如剛出門的時候快活了,她很明白,讓方大夫鬆口的原因是什麽,也知道,方大夫並無惡意,甚至一直在幫著他們。
但是這個家才剛剛好一些,妹妹才剛回來,對家人不算熟稔,此時不能生亂,會讓她有陰影的,弟弟恰好到了讀書的年紀,需要錢的支持,便宜娘最好不要再下地辛苦勞作,她的身子需要好好養著,也需要錢……
外表瞧著,分家後還算是過得去的小家,其實根基很薄,內在是極其脆弱的,實在經不起任何的風雨了。
所有的不對苗頭,即使作了惡,她也要通通扼殺……
對不住了。
一如方大夫,七慕也是不回頭的,一步步朝著,她其實從未去過而完全陌生的小鎮走去,那裏有家的希望。
想著背筐的絞股藍,七慕霧霾般的心情才有些光芒,一閃而過,給她向前的力量。
背筐裏四五斤的野生絞股藍,按現代的價格,一斤是四百元左右,如果絞股藍全都賣了出去,那她大概可以得到一千六道兩千的“毛澤東”。
這在古代該怎麽算呢?
七慕邊走邊想著,眉間流動著喜悅,笑容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