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真定之戰(中)
耿炳文歎了一口氣。
他雖然是此次北伐的主帥,配征虜大將軍印,但他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喜歡重用新人,李景隆、李堅、甯忠這些年輕人都是皇帝的新寵,之所以沒有讓他們當統帥,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打過仗,再加上是齊泰極力推薦地自己。
其實副將地人選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此人便是四川都指揮使瞿能。
皇帝拒絕的理由讓人哭笑不得:正副統帥都有老人擔當,雖然穩重,但會缺乏進取之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樣一來會讓戰事延長,於國於民皆不利也。年輕將領,其衝勁十足,能速戰速決。
速戰速決?恐怕自己地這兩個年輕副手,也是有著同樣地急於求成心態吧。
無奈之下,耿炳文還得耐心地向這兩位年輕副手解釋自己的作戰意圖,如果對方不配合,自己也拿他們毫無辦法。
“咱們現在手中還有十萬大軍,一半屯兵北岸,鎮守真定,應該綽綽有餘。另外一半人馬屯兵南岸,對試圖圍困真定之敵虎視眈眈,敵軍在沒有攻下征定之前,肯定不敢輕易渡河,這樣南岸北岸的部隊,可以互相支援互相策應,立於不敗之地。”
聽耿炳文的解釋,駙馬李堅冷笑一聲:“你這個互相支援,互相策應的策略已經在雄縣和莫州上麵用過一次,結果怎麽樣呢?由於兵力分散而被對方一舉拿下,其實這是必然的結局,兵書上早就講了嘛,集中勝分散,你這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想法,最終會導致失敗。”
耿炳文聽了並不生氣,他已過了花甲之年,經曆了太多的人和事,心中早已沒有了火氣。
他自己知道雄縣和莫州失敗的原因,自己安排的陣法一點問題都沒有,關鍵是那兩個年輕的將領毫無經驗,讓對方摸到自己門口,不但毫不知情,還縱容士兵飲酒作樂。
一個是蓄謀已久,一個是倉促迎戰,不敗才怪呢!可是說這些話給他們有什麽用?這些人包括眼前的這兩位,一個個眼高於頂,傲氣衝天,更關鍵的是其家族以及本人正受到當今皇帝的寵愛,恃寵而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何況我這個過氣的老頭子呢?
就在這時右副將軍甯忠也做了表態:“大帥如此布陣確實也是很有道理,隻是我軍的行軍速度緩慢,假如敵軍圍住真定,我岸南支部隊,渡江作戰時,對方在突然擊其中渡,圍城打援,我方必然會被各個擊破。”
耿炳文點點頭,甯忠的話確實有些道理。
此時的耿炳文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那些作戰方法隻適用於自己過去的那個年代的士兵,那個時代的人經曆過血與火的考驗,作風頑強,移動迅速,又非常具有危機意識,而這些士兵安逸慣了,及時訓練最好的兵,也比不上過去那些從死人堆裏摸爬滾打出來的人。
這時探馬來報:“朱棣駐紮在雄縣莫州以及婁桑的三支大軍,共計十萬餘人,已經拔起營寨緩慢向我方向來襲,預計一天到達無極,兩天後抵達真定。”
“好!”耿炳文吩咐斥候再探再報,轉身對眾將下令道:“傳我將令,令南岸人馬火速北移,與北岸軍馬會合,在真定城前結成營寨,我將以真定城為依托,十萬對十萬,與叛賊朱棣決一死戰。皇天佑我,希望一戰而成,蕩平燕寇,還天下以太平!”
眾將齊聲領命。
沈追星背負雙劍,從玄武門離了京師,策馬來到江邊,找來小船擺渡,連人帶馬,過了滾滾長江。
過江之後並不停息,途經揚州、興化、高郵一路北上。
兩天之後又渡過淮水,經泗洪、射陽、盱眙後,過徐州,一人一馬來到山東境內。
此時官道上盡是大隊的軍馬,旌旗招展,浩浩蕩蕩,從四麵八方集結而來。
沈追星知道耿炳文雖然號稱有三十萬大軍,其實倉促之間首批隻湊齊了十三萬人馬,因此這些兵馬應該是從山東,江蘇,安徽,河南調集的援軍。
由於官道上人馬太多,又有各種輜重糧草物品,寬大的官道也經常被擠得水泄不通,堵在一處,有時無法通過。
沈追星星想照這種速度如何能來得及?又擔心耿炳文的安危,便棄了官道,從小道而行。
江蘇,安徽,山東三省交界處的小道雖然崎嶇,但由於沈追星上一次由朝鮮歸來時,已經走過一次,算是熟門熟路,因此並不擔心迷路。
這一日道路漸漸變得陡峭起來,再往前走便全是高山峻嶺。
沈追星知道已經走到了泰山腳下。
走了一段,人困馬乏,沈追星牽著馬兒往山裏走去,希望能找到一處水源,補充完飲水後再繼續前行。
不久便找到一處山中溪流,沈追星大喜,放馬兒去飲水吃草,自己則灌滿水囊後掏出幹糧,靠在一棵鬆樹上,喝著泉水吃了起來。
這幾天不停歇的趕路,讓他感到有些疲乏,吃飽之後頓覺飯氣上湧,便想靠在樹上打一個盹。
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著之時,一陣微風吹過,將遠處山坳中極其輕微的聲音,送到了沈追星的耳中。
沈追星猛然一驚,站了起來,頓時睡意全無。
原來那極其輕微的聲音乃是兵器交擊之聲,因其較遠,所以輕微,隻是由於一陣風將那聲音遠遠的送來。
沈追星運起大無相功,施展出天耳通,仔細傾聽,輕微的聲音變得漸漸清晰而豐富起來。
聽著聽著,沈追星臉色一變,將馬兒拴在一棵長滿青草的大樹旁,自己則施展輕功,極速朝傳來聲音的那個山坳飛奔而去。
沈追星腳不沾地的來到山坳處,伏低身子躲在一處草叢中,朝前麵觀看。
隻見山坳的一處空地中間,有一輛已經散了架的馬車,馬車上坐著一個女子,看樣子應該是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馬車的不遠處,有兩人在拿著兵器較量。
奇怪的是,這兩個較量之人,一人做書生打扮,手中拿了一柄木劍,他的對手乃是一個身穿勁裝的大漢,手中卻拿了一把真正的鋼刀。
周圍還站了一圈人馬,大概有三四十人,皆身穿勁裝,給人看上去第一眼的感覺,似乎這幫人是某個江湖幫派,這些人嘻嘻哈哈,手裏拿著各種兵器,甚至還有弓弩以及火器對著馬車上的那個女子。
如果此刻站在這裏偷看的不是沈追星,而是另外一個武林中人,一定會以為這是某個江湖幫派之間的江湖恩怨。
但沈追星知道一定不是,因為他不但認識這被圍攻的一男一女,他還能猜出其他人大概的身份。
真正的江湖人很少使用火器,聯想起附近官道上的大隊人馬,沈追星猜測這幾十號人一定是明朝軍方的人,受人指使,跑到這兒偷偷幹私活來了。
中間使木劍的那男子,雖然身上沾滿了鮮血,也受了一些傷,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並且在戰鬥中明顯占了上風。
沈追星一看暗暗放下心來,仔細觀察周圍環境,尋找機會,爭取一出身便解決問題,否則任由對方發射火銃,這極有可能上了馬車中的那個女子。
這一男一女不是旁人,正是曾經在海邊救過沈追星的鐵中英和張秀靜。
沈追星雖然當時走火入魔,但他有大無相功護著心智,眼中所見,耳中所聽皆記錄在腦海中,一旦恢複神智,便全部記錄起來,和普通人的發瘋不同,絕對不會丟失那一段記憶。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兩人不但是他的恩人,而且是他的朋友。
為了朋友,沈追星可以做任何事情。
再看場中,那是鋼刀的漢子,一招猛虎下山,摟頭蓋臉的劈向鐵中英的頭頂。
鐵中英不慌不忙,將手中木劍一引,搭在鋼刀的側麵化卻對方刀勢,同時腳踏奇步,左手呈鷹爪之勢搭住對方握刀手的脈門。
那鋼刀漢子頓覺渾身一麻,手中鋼刀落地。
那使鋼漢子,知道不敵,直往後退了出去。
圍著的眾人對那漢子一陣哄笑,隻見其中一個領頭之人叫了一聲好,順手從身旁人手中拿過一把弩箭,徑直走到馬車前,用弩箭頂著秀靜的哽嗓咽喉對鐵中英說道:“鐵鉉,咱們可有言在先,隻要你能一一勝了,咱們在場的所有人,我便放了你們夫妻,但前提條件是你隻能使用木劍,同時不準許你使用鷹爪門的武功。”
“咱們這裏一共有三十四人,你已經打敗了一十三人,確實武功了得,但你也忘了規矩,剛才你是使用鷹爪門的功夫,打落著他的鋼刀,所以這場不算,我要你重打一場。”
鐵中英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放馬過來吧。”
“慢!”那領頭的漢子陰陽怪氣的說道:“重打是必須要重打,但因為你犯了規矩,必須先受到懲罰。”
說著用手一指,剛才掉落在地上的鋼刀對鐵中英說道:“你剛才是用哪隻手使用鷹爪功的?我怕你一會兒再錯一次,現在我要你撿起那把刀,把你剛才那隻手剁了,咱們再陪你重打一遍如何呢?”
說著,借用弓弩使勁頂來頂秀靜的咽喉。
周圍觀戰之人一陣叫好:“老大,你果然賞罰分明啊!”
“有賞有罰,紀律嚴明才能打勝仗啊!”
……
眾人的哄笑聲中,夾雜著秀靜撕心裂肺的喊聲:“鐵郎,不要管我,你能走得了的……”
說著便拿自己的咽喉使勁往箭尖撞去,卻被那領頭人一把抓住頭發提了起來,扔在了地上,用腳踏住,狂笑道:“既然落到了我們手裏,死也不能這麽死……”
轉頭又對鐵中英喝道:“快砍手,否則我現在就將她肚中的孽種給你踩出來……”
鐵中英的臉色變得鐵青,他彎下腰去,慢慢撿起那把鋼刀,握在手中,一咬牙,猛地朝自己左手腕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