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盛庸下山
清涼山,清涼寺。
草堂之中,香煙嫋嫋,季潭宗泐正專心致誌的和一位老者對弈。
已經完全恢複過來的沈追星在一旁靜靜地觀戰。
下到一半時,季潭宗泐笑道:“棋藝雖小道,但講究一個靜字,守白兄一直心神不寧,今日我恐怕勝之不武啊。”
那被換做守白地人名叫烏守白,鎮江人士,書法大家,且是有名的富商。
烏守白棄子認負道:“大師法眼無差,守白確實心煩意亂,本想來大師這裏喝喝茶,下下棋可以散心,沒想到還是靜不下來,被大師一眼看出,慚愧啊。”
“ 哦?烏兄乃是書法大家,平時最講究一個靜字,能讓你心煩意亂地事情可不多呀,何不說來聽聽。”
“佛門乃清靜之地,這些凡塵俗事還是不提罷了,免攪擾了大師地清修,那才是罪過呢。”
“哎,你這是哪裏話來,你我乃多年之交好友,承蒙裏看地起,每年來京師禦供之後,別來清涼寺布施,也是本寺大大的施主呢,有話但請講來,老衲雖然久不溫人間之事,但是可以安排他人去啊。再說了,”季潭宗泐說到這裏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人,笑了笑再說:“你那二小姐的師傅,乃是雜毛老道席應真,如果被他知道你有事情我不肯出手相幫,下次見了,肯定會被他拿來嘲笑。”
見大師說的真切,烏守白內心又十分的鬱悶,便將自己的煩惱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
“快別提這二丫頭了,好事也有她,壞事也有她。”
烏守白這麽一說,連一旁不問世事的沈追星都來了興趣。
“咱家的香醋生意做大以後,大江南北的客商都從這裏進貨,由於每日銀兩交易巨大,攜帶又不方便,雇傭保鏢費用又高,因此我們鎮江的幾家商社聯合起來,搞了一家票號,名字叫做真金銀聯票號,我們家是最大的股東,在大江南北各處重鎮設有分號,通存通兌,生意好不紅火,當地的商戶,老百姓見咱們信譽卓著,生意又好,便將手邊的餘錢都存入票號裏來。”
“誰知最近一段時間,鎮江城裏連續發生了幾起離奇的案件,幾個富商家的千金小姐被人奸殺,同時這些商家還丟失了大量的金銀財物。”
“一時間人心惶惶,忽然有一天謠言四起,說那個奸殺富商小姐的淫賊的下一個目標,竟然是我們家的大小姐烏青青。”
“沒有人想到這個謠言的後果,是引起了鎮江城百姓的擠兌風波,他們排起長龍,來到真金票號,兌取銀兩。”
“為了應付鎮江城裏百姓的擠兌,我們拿出了所有的現銀,我們家那些銀子擠空之後,這才有所緩解,本來以為事情就此結束,誰知道意想不到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了……”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批人,手裏拿著咱們真金銀聯票號在其他分號的大額銀票前來兌取,由於數額特別巨大,又在同一時間,哪裏有那麽多的銀子?這些人就在那裏起哄鬧事,他們這一鬧,本來平息下來的鎮江百姓再次發生恐慌,紛紛前來擠兌……可這一次咱們實在沒有那麽多現銀了!”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出現,此人承諾可以立即拿出五百萬兩現銀,條件是拿咱家的那三個醋廠園子作為抵押……”
“誰知道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事情過後,我們拿的銀票想從其他地方貼現,取現銀,卻發現不管付出多高的利息,也沒有人給咱們銀子。到了規定的日子,對方直接來收取咱家的三個園子,正好趕上二丫頭在,被她打傷了好幾個人,如此一來也惹上了官司,好在有人幫忙,官府才不追究……唉,我這趟上京送禦供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聽到這裏季潭宗泐笑了:“你剛才說的是你們二小姐替你惹的禍,那她做的好事又是什麽呢?”
“你也知道二丫頭那身功夫,得了席應真的真傳,有她在,那傳說中的淫賊也不敢進咱家的家門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既然答應幫你的忙,就一定會做到,雖然我不能親自下山處理這件事情,不過我可以安排一個人去幫你。”
季潭宗泐說完用手一指沈追星,對烏守白說道:“就讓這孩子下山去幫你如何?”
一開始,聽說季潭宗泐願意派人出手相助,烏守白頓時充滿了希望,但現在看到是身旁的這個瘦弱的少年,頓時又歇了氣。
他尷尬的對大師說道:“大師,這位小兄弟……是您的高足吧?怎麽稱呼?”
“你就叫他盛庸吧。”
季潭宗泐轉頭對沈追星說道:“盛庸,你塵緣未淨,暫時不能出家,年紀輕輕的老待在我這裏,悶也悶出病來,不如再一次下山走走,順便做點好事,幫一幫這位烏老先生……”
“大師,幾百萬兩銀票,我倒也有,但是也沒有那麽多現銀啊,再說我也厭倦了打打殺殺,隻希望能在你這裏平靜的過上一陣子。”
沈追星如此一說,把烏守白嚇了一跳,這個孩子口氣如此之大,好像隨身都帶著幾百萬兩銀票似的,隻是這個“盛庸”,好像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
“這件事情我看可能不需要打打殺殺,你就能夠圓滿的解決。去吧去吧,你待在這裏,成天看你死氣沉沉的哭喪著臉,我都要鬱悶了,年輕人應該有個年輕人的樣子,你再下山一趟,如果還是覺得沒啥意義,回到這裏,我親自給你剃度,讓你當和尚,這總該行了吧!”
原來在前幾天,沈追星一度心灰意冷,正式請求剃度出家,卻被季潭宗泐給拒絕了。
烏守白看著“盛庸”,心中奇怪之極,心想這個奇怪的少年身懷巨款,卻又看破紅塵。想要出家,卻又被拒絕,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不由得對這個少年動了好奇之心,多看了幾眼,突然發現了,在這個少年厭世冷漠的眼神背後,偶然能夠閃現出看破一切的神光。
那種神光他隻在季潭宗泐和席應真的眼中看見過,心想這個少年應該是大有來曆之人,能夠得到季潭宗泐的大力推薦,該不是平凡之人,但這個名字卻真的從來沒有聽過。
“盛庸”很不情願的跟隨著烏守白下了山。
好長時間他都不說話,好像一直都在默默的想著自己的心思。
到了山腳下的岔路口時,盛庸突然停下腳步問道:“烏老爺,你是說你拿著銀票去其他票號也提不來現銀嗎?你究竟去過幾個地方的銀號?有沒有安排其他人去拿著別家的銀票,去取錢呢?”
烏守白聽他提出這個問題,心中頓時暗讚:這少年年紀不大,卻問到了問題的實質上,難不成是哪家票號的少東家?
想到這裏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公子說的方法我們也都試過,我們不但在鎮江,丹陽在一些票號去借調現銀,甚至還去了京師,去求助於京師最大的票號——順勢錢莊,但都被拒絕,理由都一樣,沒有現銀!”
“看來對方對你們家的這幾個園子,試在必得呀,借錢給你們的人,認識嗎?”
烏守白搖搖頭,“以前從沒見過,當時借錢時也沒想那麽太多。你這一說我現在想來倒也覺得可疑了。”
“不管怎麽說,想要你們家源自的人,不帶有錢而且有勢,否則,京師一帶的這些錢莊不可能聽命於他,不借錢給你們,這些人是生意人,有錢為什麽不賺呢?”
烏守白一聽,大驚失色道:“那該怎麽辦?”
“就把園子給他們,又能怎麽樣呢?”盛庸漫不經心的說道。
烏守白歎了一口氣,“公子你有所不知啊,我烏家千年之前在北方也是名門望族,到了晉朝時衣冠南渡,來到這裏,祖祖輩輩定居在鎮江已經接近千年,這三個原子乃是祖宅祖地,怎能從我手上丟失呢?”
盛庸一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便歉然說道:“是我想的不夠周到,我自己沒家沒業,所以也就不能體會祖宅對於你的重要性,你放心,大師既然吩咐我去幫你,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烏守白聽盛庸說自己無家無業,就開始疑惑起來,這少年究竟是什麽人啊?不會當真是一個出家的和尚吧?
“你是說京師最大的票號銀樓叫做順勢錢莊對吧?”
烏守白點點頭,“不錯,而且在江南各地都有分號。”
“既然如此了,那就好辦了,想丹陽也應該有他家分號,你隨我去一趟丹陽。”
一路無話,二人快馬加鞭,進了丹陽城。
入城之後,盛庸讓烏守白帶他來到順勢錢莊丹陽分號。
這家分號前些日子烏守白曾經來過一次,因此夥計一見他便推遲說:“抱歉,掌櫃吩咐,實在調不出現銀來。”
此時一直在身後漠然無語的盛庸走上前來,看了一眼那夥計,淡淡的說道,我要見你們的掌櫃。
那夥計被他這一眼看得如同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半天才回過神來,他也是見過世麵的人,知道來者不善,便趕緊到後麵叫來了銀號的掌櫃。
掌櫃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邁著穩穩當當的八字步來到櫃台前,剛想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推辭,沈追星突然做出一個奇怪的手勢,那掌櫃一愣,頓時還了一個同樣奇怪的手勢。
沈追星默默的從懷裏掏出一隻造型古樸的墨玉戒指,輕輕的放在櫃台上,那掌櫃一見,神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