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道心種魔
“咣”隨著第二道石門的緩緩關閉,沈追星帶著商韻兒再一次來到了暗城,與地上世界隔絕,將追兵擋在了身後,也將朱允真擋在了身後。
商韻兒來自從天牢救出後就始終一言不發,進入暗城後,商韻兒便坐在石階上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站起身來,對沈追星抱歉道:“都是因為救我,耽誤了朱姑娘,害得她不能跟隨你逃離這裏。”
“沒關係,兩天我再來接她,我們這是先苦後甜……有情人終成……”沈追星本想調節一下氣氛,卻突然發現,在商子羽麵前說出這樣的話是很不合適地,便把剩下地話咽了回去。
商子羽似乎心事重重,並未在於沈追星的言語,站起身來:“走吧,該走地路總歸要走。”
沈追星見光線昏暗,自己地一把火炬不足以照亮,麵對已經起身前行地商子羽說道:“你等我一下,這裏台階濕滑,我再點一把火炬給你。”
說完省決心,左手拿著點燃的火炬,右手伸入懷中去取另外一隻。
商子羽似乎有些神不守舍,過了一陣子才似乎想起沈追星在和他說話,便一邊下台階一邊轉頭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話沒說完,腳下一滑,身子一空,整個人朝台階下麵了栽了下去。
沈追星一驚,扔掉手中火炬,朝商子羽撲去。
然而當他接住商子羽時,商子羽已經滾下了七八級台階。
沈追星將商子羽抱住,慢慢扶起時,突然摸到濕乎乎的一片。
沈追星大驚,忙將她輕輕放在牆角,自己撿來火炬一看,商子羽的下半身已經被鮮血染紅。
但商子羽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切,有些激動的喊道:“月哥……藍月……他來過這裏……”
說著將一個圓形的令牌交到沈追星手中。
借著火光,沈追星看出這是一個花紋古怪的令牌,隻在另一麵發現四個篆文:道心種魔。
“這是他的牌子,我見他佩戴和把玩過。”提起藍月,商子羽仿佛一朵幹枯的花兒,突然被雨水滋潤一般恢複了生機。
沈追星左手緊緊捏住令牌,強忍著內心的哀傷,結結巴巴地對她說道:“……出了好多血啊……你沒事吧……我……”
“沒事的,我的傻弟弟,”商子羽用手撫摸著沈追星的頭發道,“或許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在鎮國公府時,我為了讓朱柏交出解藥……對他撒了謊,這個孩子,是……藍月的……”
沈追星的心中充滿了難言的哀傷和憤怒,商子羽救了那麽多人的性命,但卻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不念其恩反念其怨的朱允炆下令將她抓入天牢,身在其中,又遭受李景隆的侮辱和折磨,在終於逃出生天,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老天何其不公也!
“藍月……他去了哪裏?我這就帶你去找他。”沈追星強忍淚水,讓商子羽抱在懷中,往京師的出口走去,一股強勁充沛的內力緩緩諸沈追星手掌輸入商子羽背心督脈,商子羽頓時感到一陣安詳和寧靜,慢慢的睡了過去。
兩個時辰過後,沈追星抱著商子羽來到了鍾山的出口。
天色微明,一絲陽光透過山峰照在洞口。此時已是初秋時節,清晨一股肅殺上的金風吹拂在商子羽臉上。
她慢慢的醒了過來,沈追星強勁的真氣已經治好了她肉體的傷。
商子羽自己站了起來,縷了縷頭發,對沈追星說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呢?”
“京師的墨門據點已經無法藏身,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無法遠行,清涼寺的季覃宗泐大師與我有師徒之誼,本人又是佛門頂尖高手,因此這裏是最安全的所在,沒有人敢到這裏撒野。你暫且寄身此處,調養生息,等我尋到藍月的消息便來接你。”
商子羽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此時商子羽已經能夠自己行走,但沈追星還是小心翼翼的待在身旁,真怕再次發生意外。
二人翻山越嶺往清涼寺方向而去。
爬過一道山頂時,二人向西望去,但見清涼寺便在遠處山峰。
此時旭日初升,萬道霞光正照印在清涼寺的金頂上,一陣陣的鍾聲由遠處傳來,在山穀間回蕩。
商子羽像是受到某種召喚似的突然跪倒在地,朝著清涼寺的方向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
初時沈追星並不在意,但時間一長,沈追星的天通耳便捕捉到了商子羽微弱的念詞:“……大慈大悲的菩薩,求你讓我可憐的兒子重生人間,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交換,即使受盡苦難,永世不得超生也無怨無悔……大慈大悲的菩薩,求你……”
商子羽的聲音本來極其微弱,但傳到沈追星的耳中卻越來越大,最後如同電擊雷炸一般,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人這個聲音。
沈追星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蕩,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與父母分別的畫麵,自己的母親將他抱了又抱、親了又親,佯裝笑容告訴他隻是短暫的分別,晚上就能再見,然而,卻是永久的別離。
此刻商子羽的痛苦,讓他感同身受,他體會到當時自己母親的痛苦,以至於現在的他更加痛苦。
沈追星不由得雙手緊緊握住道心種魔令牌,越握越緊,忍不住仰天長嘯。
長嘯聲道盡了人間痛苦,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沈追星的長嘯回蕩在山穀之間,鬆濤陣陣,為之應和。
忽然間,在商子羽的麵前,原本應該是山穀的地方,突然出現一片平地,今天大雪如鵝毛般飄下。
沈追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因為現在才是初秋時節。
本來跪地祈禱的商子羽站立起來,竟然一步跨了進去。
沈追星想拉沒有拉住,又擔心商子羽的安全,也跟著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大雪籠蓋著的一切。
沈追星跟在商子羽身後,四處查看。
一陣過後,二人是似乎到一片村莊,莊中寂靜無聲。沈追星看到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似乎有字,便用衣袖掃掉上麵的雪花,果然出現三個大字——陳家莊。
忽然間沈追星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忙拉著商子羽躲在一座無人的廢屋裏,進屋後,沈追星嚇了一跳,不是屋中有什麽古怪事物,而是商子羽的懷中竟然抱著一個孩子,隻是那孩子古怪的緊,竟然毫無聲息。
沈追星剛想追問,忽然間前麵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顯然有大批人馬來到。
沈追星不敢言語拉著商韻兒躲了起來。
對方果然人馬不少,足足有一百多人,都是提刀掛劍的武林人物。
可能由於對方人多,也就不屑於檢查此地,所以並未發現沈追星和商子羽的存在。
這些人雖然人多勢眾,但是配合默契,根本不發出多餘的聲音,就已經做好了埋伏。
顯然他們是準備伏擊什麽人物。
雪越下越大,幾乎到了目不能視的程度。
然後遠處傳來了有些沉重的腳步聲,白茫茫的雪中漸漸出現一個黑影。
模糊的黑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隻見此人身材高大,散亂的頭發披在臉上,看不清麵容,腰挎一口彎刀,胸口處印出一絲血跡,似乎此處已經中了刀劍。
此人走到村中的路口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隻見他緩緩拔出腰間彎刀,把散亂的頭發從臉上披往腦後。
當沈追星終於看清楚這人麵容時,忍不住發驚呼。
原來這人的麵容居然和龍王寧長風有八九分相似,隻是比他年輕許多。
沈追星這無疑的驚呼聲提醒了那貌似龍王之人——有埋伏。
隻見他揮舞手中彎刀,如一陣風般從這邊撲來,與此同時,那些早已埋伏好的武林中人一擁而上,試圖借著人多勢眾取勝。
那人的武功顯然高明至極,每一次刀光閃過,必有一人送命。
在傷了對方幾十人之後,那人的刀速也慢了下來。沈追星看的明白,人在來之前胸口已經中了劍傷,此刻傷口迸裂,自然不能久戰。
那人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在挨了幾刀後,慢慢的退向沈追星二人的藏身之處。
腿上又挨了一槍之後,那人終於衝進了沈追星二人躲的那間屋子,此時已經是精疲力盡,用一張桌子頂著木門,不斷的喘著粗氣。
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商子羽抱起孩子輕輕放在炕上,親了親孩子的臉後,拉著沈追星走到一旁。
沈追星正莫名其妙時,那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正在頂著門做垂死掙紮的那人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孩子的哭聲,嚇了一跳。
轉身一看,屋裏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哭泣的嬰兒,此外再無旁人。
那人苦笑一聲,顯然自顧不暇。
但那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那人便走了過來。
隻見那孩子朝他伸出紅撲撲的小手,似乎要在這冷酷的世界裏尋找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人忍不住伸出左手將孩子抱在懷中,說也奇怪,那孩子居然停止了哭泣,露出甜甜一笑。
似乎受了這一笑的感動,那人也仰天長笑:“好好好!既然上天安排你我再次見麵,說明我有保護你的職責,所以我寧長風今日命不該絕!既然一切天定,此地名為陳家莊,我便給你起名叫做——陳天定!今日你我父子二人一同殺將出去,重振我洞庭雄威!”
說完,龍王寧長風一腳踢飛木門,飛身出去,長笑道:“我兒,且看你爹的豔陽刀法如何!”
漫天飛雪之中,一道道豔陽閃過。
片刻功夫,地上倒滿了屍體,鮮血染紅了大地。
雪越來越大,最後隻剩下一片空白。
沈追星恍然醒來,見四周依然是秋風蕭瑟,自己站在商子羽身後。
長跪於地的商子羽終於站了起來,用曆盡滄桑的聲音說道:“此生無憾!”
說完商子羽緩緩轉過頭來麵對沈追星……
回首前,仍是青春年少,絕世容顏。再回首,商子羽已是容顏蒼老,滿頭白發,為了能夠見到自己的兒子,她在一瞬間丟失了二十年的青春。
沈追星欲哭無淚……